但周肆北很快接:「是個死人。」
沈既欲笑容一滯,嚼糖的臉頰也緩緩停住。
「她說要談也行,但我想要的東西她沒法給,讓我自己決定。」
要是活人,他周肆北多的是不管不顧去爭去搶的辦法,可他不知道要拿什麼去和一個死人比,據說那人死在高考前,死在丁梵最「愛」他的那年。
……
周肆北的課要一直上到七月中旬,這期間沈既欲就待在他公寓裡哪也沒去,認真把暑假作業寫了,競賽題研究了幾套,樓上樓下的姑娘認識了幾個,她們都很驚訝於他居然會做飯,味道還那麼好,以至於三天兩頭打著學習的名義來敲門,沈既欲忍無可忍,叫周肆北去解決。
周肆北聽說這事後笑嘻嘻地擺手:「別啊,人家姑娘多可愛,你忍心把人拒之門外嗎?」
沈既欲面無表情地回:「那你就會被拒之門外。」
「……」
周肆北自認從小到大沒沈既欲那麼多心眼,沒他賊,所以在他那兒吃的虧不少,但沒道理現在到了自己地盤還要受人威脅,難得硬氣了一回,結果沒想到隔天下課到家卻被提示密碼錯誤,當即反應過來,氣得一掌拍在門上,沒一會兒門就被人從裡面拉開,沈既欲環著手臂,斜倚在門邊,左手食指還勾著一串新鑰匙,叮呤咣啷地響。
周肆北一句髒話直接脫口而出。
當晚就去樓上樓下挨個敲了門,然後這事兒果然消停了,當然沈既欲也沒問他怎麼說,因為知道不會有好話,估計又是誹謗他其實是個gay之類的。
而等周肆北放了假,兩人成天同進同出形影不離的畫面更像是坐實了這一謠言,那些姑娘惋惜之餘還有送上隱晦祝福的,周肆北笑到腰疼,拍一拍沈既欲的肩膀,「要不咱倆以後湊活湊活過得了。」
「滾蛋。」
周肆北還真滾了,騎著他那輛杜卡迪V4,油門聲沿路響徹,T恤衣擺被疾風吹起,揚成一道黑線,劃破延伸至公路盡頭的漫天日落。沈既欲搖頭失笑,轉身,腿一跨上了旁邊一輛川崎H2,緊隨其後,兩人的目的地是十五英里外的海灘。
那時已經是八月初,沈既欲已經在洛杉磯待了整整一個月。
LA的夏天不似國內那麼燥熱,迎面吹來的海風鹹濕,夜幕低垂,深藍海面被晚霞整個映紅,天際仍是一片赤橙相接,沙灘上有自彈自唱的流浪歌手,沙啞歌聲浸在不斷翻湧的潮水裡忽遠忽近,遊客也不少,男女老少,各個穿得清涼,金髮和腳下的細軟沙子同色,支著篝火,架著燒烤,喝著酒,談著天,日子好像就得這麼悠著過。
靠近海岸線有家露天餐廳,視野好風景佳,所以早就座無虛席,但周肆北仍領著沈既欲往裡走,穿過熙攘食客,停在一桌前,屈指叩兩下桌面,如願惹來白色長桌前一眾人的視線,有黑瞳有碧眼,周肆北滿意地勾唇角,左手順勢搭上最外面那個男生的肩膀,「Evan,人給你帶來了。」
沈既欲兩手插著兜,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社交場面沒什麼反應,也絲毫沒有局外人的尷尬,挺淡然地站著,禮貌地笑,然後斜額看向周肆北,用眼神向他要個解釋。
「我跟他說你是衝浪的一把好手,他不服,說要跟你找個機會切磋切磋。」這是周肆北的回答。
「那你自己是什麼?」
沈既欲反問這麼一句,周肆北沒懂,他就直接撂:「賣朋友的一把好手。」
周肆北笑。
就這麼一問一答的間隙,Evan已經招來服務員添了兩把椅子,他們到得特別是時候,聚餐剛開始,一桌海鮮和BBQ基本還沒動,坐下時周肆北指著桌邊補充介紹道:「這些都是我在棒球俱樂部的老夥計。」
有人高舉雙手笑著應和他。
他就和那人擊一下掌,然後話又落回Evan身上,朝著沈既欲說:「對了,他家有個私人雪場,設施雪質都不錯,你會感興趣的,只不過是在捷里。」
沈既欲反應兩秒,「捷里別爾卡?」
「沒錯。」Evan適時接過話茬:「IamRussian,但外婆是北江人,十歲之前我都在國內,所以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柏時屹。」
「個十百千萬億的那個?」
「……Nonono,」柏時屹連忙比劃幾下自己名字分別對應哪個字,沈既欲看著,然後才笑一笑點頭,與此同時往他臉上投去打量的一眼,眉骨鼻樑確實高,歐洲血統明顯,面部輪廓卻又帶著亞洲人的柔和,而後一頓飯吃下來聊了一番發現兩人某些精神蠻契合,衝過浪的海域重合度也蠻高,於是聯繫方式交換了,酒也喝上了,柏時屹說他這個朋友今天算是交上了。
沈既欲捏著啤酒罐,不置可否地笑笑。
酒足飯飽後一群人張羅著移步海灘,那兒比來時更熱鬧了,碼頭旁的小型遊樂園開始亮起霓虹燈,66號公路終點的牌子仍佇立在藍調暮色里,迎接每個前來打卡的人,海風回流,徐徐往岸邊吹,吹著他的領口,眼前一群人圍聚的場景對沈既欲來說並不陌生,每年暑假都會上演,身旁朋友或許不是這些,但永遠是鬧哄哄的一撥。
可人來人往,挨著他坐的從來只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