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蘇吃東西非常乾淨,會伸出舌尖舔掉手上沾的餅屑,也不介意被白藺看到,自顧自地在手指上舔個不停,白藺覺得看起來像鄰居家養的小貓。
白藺不自然地從唐蘇舌尖上移開眼,噴泉廣場人稍微多起來,但夏天已經過去了,琅環島處於旅遊淡季,非節假日,大白天也顯得冷清。
海島和內陸最大的不同點,是街道會呈現出異常的潔淨感,海邊的風和雨是有潔癖的,任何多餘的灰塵都會被它們霸道地捲走。
白藺裝作不想吃,把最後一個肉桂卷也投餵給唐蘇,他本來就是買給唐蘇的,唐蘇在甜品店玻璃櫥窗前盯著它瞧,又打開那隻挺幼稚青蛙頭錢包數了數錢,算了算孟煙給他的零花錢額度,只好掃興地拉起錢包拉鏈。
白藺直接跑去櫃檯把肉桂卷買下來。
唐蘇一路都在瞄白藺手裡的肉桂捲紙袋,白藺瞄唐蘇兩眼,唐蘇會悻悻地收回偷窺的視線,樣子饞饞的。
怎麼辦……唐蘇真的好可愛,他才跟他約出來一塊兒呆了不到二十分鐘,他就越來越這樣想。
白藺把肉桂卷很自然遞過去:「我不想吃,給你吧。」
白藺已經這樣哄騙過唐蘇兩次了,唐蘇還是沒有從白藺的行為中總結出——其實他是故意買給我吃的結論,第三次驚喜地睜大眼睛,睫毛炸開一點,把眼眸里的世界毫無保留地呈現給白藺。
「真的嗎?又給我吃嗎?」
「對啊。」
唐蘇開始撕咬那隻肉桂卷了,他接過麵包,就不再感激白藺了,甚至對肉桂卷有點占有欲,而且唐蘇吃這種個頭大的東西,就意外地暴露出粗魯來。
像撕咬一隻有血有肉的獵物。
有點兇殘呢,唐蘇。
「你是不是不能吃水果?」
「你怎麼知道?」
唐蘇因為咀嚼麵包說話有點黏糊。
「你媽媽來我們班上說過。」
「哦,我是不能吃。」
「會過敏?」
唐蘇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避重就輕,在遮掩什麼:「……差不多。」
白藺眯了眯眼:「那昨晚為什麼要牧哲買給你吃?」
唐蘇停下咀嚼,他將視線移到白藺臉上,像蜥蜴那樣冰冷遲緩地挪動他的眼球。
「你怎麼知道?」
唐蘇這句話有種白藺意料之外的冷感。
海風一股腦打過來,帶著鹹濕的腥氣,海鷗在他們頭頂盤旋,發出蒼白單調的鳴叫。
「我看到了。」
白藺有點興師問罪,他表面在問水果的事,但更像在質問唐蘇,你為什麼要跟那種高高在上的人走那麼近?
唐蘇只是乾巴巴地吃白藺的肉桂卷。
白藺又插著兜冷不丁說:「我看到三次,你放學跟他單獨呆一起。」
唐蘇含糊地「哦」一聲。
白藺湊近:「你跟他怕被人看到?」
唐蘇努努嘴。
白藺惱火,他生氣牧哲對唐蘇藏著掖著的態度,唐蘇還一臉藕斷絲連。
他們已經走上了防波堤,一條伸往無垠之海的半截路,兩邊都是海水,水浪勇猛地扑打著,好像不忿這條貿然入侵的人造產物。
「你怎麼想的。」
「我什麼也沒想哦。」
「你在跟他做朋友?」
「是啊。」
白藺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脾氣又冒出來,也許還夾雜點別的東西,他語氣嚴厲起來:「他不願意把你介紹給他的朋友認識吧,你覺得這樣算朋友嗎。」
「我不懂。」
白藺噎住,嘆口氣,邁步走得離唐蘇更近一點,好像只要他稍微離遠,那些嘲笑、排擠,就又會無孔不入地包裹起唐蘇。
白藺想像跟自己的哥們那樣跟唐蘇勾肩搭背,但半晌伸不出手,唐蘇不太像他認識的任何一個男孩,太單薄了,唐蘇的衣服總是拉得很嚴實,露出的手腕、脖頸,都纖細得好像用力就會折斷。
白藺攥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指,心裡不爽唐蘇竟沒有分到他班上來,他不會放任那些嘲笑的。
「唐蘇,你以後不要讓他們那樣對你,這事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他們會把欺負你當成習慣。」
唐蘇淡淡地:「這樣麼?」
唐蘇看起來並不是很在乎。
白藺感覺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