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也問這種問題?」
「以前有很多人問你這種問題麼。」
「有三個人哦。」
「他們怎麼問的?」
「兩個問我是不是喜歡對方,第三個問我是不是喜歡那兩個。」
「很難的問題對吧?」
唐蘇輕輕點頭。
言亦如和唐蘇翻書的聲音錯落著,節奏緊貼——
言亦如發現唐蘇在模仿他。
言亦如翻一頁,唐蘇緊跟也翻一頁,言亦如做筆記,唐蘇也拿起筆在同樣的地方寫點什麼,唐蘇一直很渴望有人跟他做同桌,那種會跟他互動的,而不是過往那些一整天用背對著他,他想瞧瞧他們在寫什麼,他們就會用手臂捂起來的冷酷的同桌。
唐蘇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
窗外池杉細瘦的枝幹將灰藍色天空切割成無數碎塊,兩隻栗色的鳥在枝頭蹦跳,爪子抓著蒼翠繁密的錐形葉片,一跳,葉子就像奏響的琴弦一樣顫動起來,鳥在用細長的尖喙鳴囀,池杉在用葉子呢喃。
唐蘇的注意力跟著鳥爪子一起跳走了,他盯著兩隻體態小巧,長著羽冠,有股鷹般雄赳赳桀驁氣的小鳥:「它們叫什麼?」
言亦如瞄了窗外一眼:「戴勝。」
唐蘇點點頭:「像老爺爺的名字。」
言亦如笑了笑,唐蘇看待世界的角度很細膩,又很刁鑽,會讓你冷不丁納悶,我以前怎麼沒這麼想過?
戴勝鳥奮飛走了,唐蘇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新同桌身上,繼續模仿言亦如的每一個舉動,唐蘇觀察中成雙成對同桌就應該是這樣,有種行為的傳染——一起上廁所,一起聊天,一起做筆記,筆記上誰多記了點什麼,會被對方立刻添到自己的筆記里,一個上課開始打瞌睡了,另外一個多半也會犯困。
得了流行性感冒,最先中招的也總是同桌。
唐蘇一直期待這種傳染,讓唐蘇覺得有種甜蜜的滋味。
言亦如好像對唐蘇過度的模仿行為完全不在意,自如地干自己想幹的事,唐蘇就模仿他模仿得更起勁。
言亦如又不經意開口:「下節課我坐你旁邊那個座位?」
唐蘇瞧了瞧身邊一直空缺著的座位,雖然唐蘇天天用紙巾擦,盼著能有新同桌入座,不過桌椅還是被苔蘚、霉斑腐蝕得不輕。
桌兜里還長了幾叢蘑菇。
唐蘇伸手進去把蘑菇揪下來:「……你不介意的話。」
言亦如沒說話,唐蘇沒拒絕,默認下節課言亦如將成為唐蘇的天選同桌。
唐蘇忍不住用餘光打量言亦如慘白的外表。
言亦如身上有股海風氣息,和唐蘇略微相像,不過剝離了唐蘇的腥甜,有點清爽,也有點攻擊性。
唐蘇問他:「屍體在太陽底下會爛得更快吧?」
言亦如:「但我不只是屍體。」
「那你是什麼?」
「會說話的屍體。」
唐蘇挺喜歡這個答案。
言亦如:「你昨天回家怎麼處理的?喘成那樣。」
唐蘇:「我在浴缸泡了很久,出來就好了。」
言亦如:「尾巴露出來了嗎。」
唐蘇皺著眉,嚴肅地糾正他:「我沒有尾巴哦。」
言亦如不明所以地「嗯」一聲,繼續垂眸盯著自己的筆記本。
唐蘇有點窩火。
尖銳的下課鈴打響了,讓唐蘇驚喜的,楚昔西主動跑來找他聊天了,而且身邊還跟著兩個女孩朋友。
三個女生把唐蘇圍起來,楚昔西一屁股坐在唐蘇旁邊,將桌椅上的苔蘚、蘑菇視為無物,另兩個女生拉了椅子坐在唐蘇前面,她們沒有背對著唐蘇,而是笑咪咪、喜眉笑眼地和唐蘇面對面。
唐蘇有點手足無措,甚至有點頭暈,手在桌兜里窸窸窣窣地掏著什麼,好像很忙的樣子,但唐蘇自己也不知道他要掏什麼。
孫佳茹手臂搭著唐蘇的課桌前緣:「你真把李之健給揍尿褲子了?!」
周敏:「他嘴超賤的,莫名其妙就笑話你一下,成天在那裝老大,哼,紙老虎,嘴賤你算是遭報應了,他以為誰都沒脾氣呢!」
又有兩個同學加入後排角落這個新開闢的、長蘑菇的聊天角,熱火朝天地瞎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