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一會,然後問他:「你覺得計小塗能跑去什麼地方?」
他回答:「出去的路都封了,設了關卡,遇到關卡他就被抓。多半沒跑出去,找地方躲起來。」
若不是我們誤闖,他還堂而皇之做著官差呢。
北沙連忙辯解:「此地偏僻,送點錢認個親就能謀差事,沒人管的。這事不能怪咱們沒認出來,光靠一張畫認不清。那個霍興也認不得,再說他們是兄弟,就算認出來…認親不認理的多的是。」
認親不認理。除去霍興,誰還是他的親戚。探出腦袋,前方露出一絲白光,看來快要穿出樹林了。那氣味搞得我頭暈目眩,借光線望向左右兩側,樹林深處黑洞洞的,一望無際的死寂。
「娘娘,」北沙輕輕喊我,「你聽附近水聲,急促得很,想不到下游乾涸,上游倒水流豐沛,不知哪處截住了。」
我們駛出樹林,眼前隨即呈現一道寬闊河流,中央卻豎起土壩,那白浪猛打著牆,紛紛給彈回逆流而行。朝回流的方向望去,沿岸向外挖開許多大小各
異的水池,水逆流入池,激起浪花,各種魚兒順勢起躍,一路走過,水浪此起彼伏,那場面十分壯觀。
原來是這樣的漁場。北沙叫來領路的村民,又給他不少錢,命他去請場主。我跳下車,此處只是外圍,向里走就能見到許多茅舍。空地上有許多木樁,其間拉起碩大漁網。幾個女人低著頭織網,遠處有個小孩在練游水,大概嗆了水,哇哇大哭。
我沉默不語,只等場主出來。敢把無定河截流,必要知會屬地縣令。又是誰在經營這個漁場。離開樹林,神智清醒些,不出意外,那佩戴碧水玉珏的男人站在面前。這次他神態有些慌張。
我看著他:「不知該怎麼稱呼你?」
他低下頭:「罪臣本姓塗,自幼給賣到譚家宅,隨養父改姓譚。慶禧十三年,跟著老侯爺打仗,後來給舉薦入羽林衛。軍營里多數人稱我計小塗。小人讀書少,譚字筆劃太多,一開始寫錯了。」
這時那嗆水的孩子哭完,給人教訓幾句,又撲通投入深水,好似必要撈到什麼。
他又對我說:「娘娘,我讓孩子們練水性,長大後能下水捕魚。譚家宅什麼都沒有,靠著漁場過日子,望娘娘體會平民百姓的苦衷。」
他作惡多端,居然語重心長請求我的體諒。望一眼周遭的茅舍,白條姐妹和孩子在哪裡。此刻臨近中午,地上有木頭搭的矮桌,許多人圍著吃飯。這裡住了不少人,粗看一遍,沒找到白條。很多人好奇瞪著我,好像我長得和他們不一樣,多隻眼睛四條腿似的,見到計小塗與我說話,又招手朝他笑。
北沙上前,請我去河邊僻靜處,又命計小塗站得遠點。後者笑了,對他說:「你帶皇后到這種地方,回去後可是重罪。」
北沙要教訓他,我示意他退後。斟酌過後,對他說:「陛下與我奔赴此地,只為找個人。你若肯幫我,事成後,我承諾免你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