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她尋到師兄時,子桑棣正渾身滾燙地蜷在草廬中,衣襟浸透的血跡里混著詭異的桃色霧氣,衣襟微敞露出瓷白肌膚泛著粉,彼時方可窺見身為狐妖魅惑的天賦。
「情毒無解。」他啞著嗓子推開她遞來的靈泉,眼尾燒得緋紅,「師妹別碰……會髒了你的道心。」
她當然不會丟下師兄。
她利落扯開他的束腰錦帶,霜雪般的長髮掃過他戰慄的指尖,她不懂風月,亦不懂凡俗禮教,只知命比規矩重。
只是誰都未曾料到,那天的糾纏終究是在她的體內留下了痕跡,當她察覺到自己小腹微隆,無措地找到師兄時,她那瀟灑無拘的師兄卻斂了神色,向天地起誓,執意要與她結為道侶。
她蹙眉拒絕,分明不過是如往常般替師兄解了回圍,何至於此?可那人撫上她微凸的腹部,眼底盛滿了她看不懂的情緒:「總要給崽子們一個家。」她終是垂眸應允。
也罷,雖說師兄修為不及自己,但閉關時總需人照料這些小傢伙。
如今倒不必憂心他的安危。
人間行走的大妖幾近絕跡,人類修士縱是天賦異稟亦是金丹難成,師兄即使不善戰鬥,如今也不會平白丟了性命。
只是這五隻幼崽生逢末法時代,靈氣枯竭,妖丹蒙塵,不知還能否叩開妖王境的門扉。
「如今你們如何修煉?」
「靠願力。」
「願力?」
「類似人間香火供奉。」子桑棣解釋道,「上古有凡人憑救世功德飛升,便是借了眾生願力。」
子桑槿指尖微頓,百年前倒有修士強取願力,卻被貪慾反噬成魔。
妖類修行本就艱難,從前鎮妖司的追捕如影隨形,更別提竊取願力這等逆天之舉,偶有些保家仙得些微薄供奉,也不過堪堪維持形魄。
「時代變了。」子桑棣感嘆道,「如今天道桎梏漸松,倒不必拘泥人間香火。受人真心愛戴,或是廣結善緣,皆可聚沙成塔。」
彼時她還未深刻認識到子桑棣總說時代變了到底意味著什麼,等她後來她一刷手機就能看到妖怪網紅、妖怪明星、妖怪主播,才深感自己的理念確實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子桑槿與子桑棣悄然踏入妖域時,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妖域中的小妖們覺察到兩位大妖的氣息,紛紛縮進暗處躲藏,卻又按捺不住好奇,從枝葉與石縫間探出腦袋張望。
花壇後的倉鼠一家擠作一團,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幾乎要掀翻草葉。
「竟是狐帝大人!」倉鼠媽媽用爪子捂住胸口,絨毛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這般磅礴的妖力……若能修成此等境界,此生也算圓滿了!」
「噓——」倉鼠爸爸突然扯了扯她的皮毛,示意她看向狐帝身側。
倉鼠媽媽定睛望去,呼吸驟然凝滯,那位存在的氣息如淵似海,明明強橫到令人戰慄,卻似日光普照般渾然天成。若非刻意感知,竟難以察覺其浩瀚。
「傳言竟是真的……」夫婦倆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讀出了同樣的震撼。
狐帝的伴侶不僅真實存在,甚至已臻妖神之境!倉鼠媽媽只覺天旋地轉,爪中的葵花籽嘩啦啦撒了一地,整隻鼠直挺挺向後仰去。
「快!去通知各大堂口的兄弟!」倉鼠爸爸手忙腳亂地摟住昏厥的妻子,背起一串圓滾滾的倉鼠崽,旋風般消失在花叢深處。
這樁驚天秘聞如同紛揚的蒲公英籽,轉眼飄向妖域各個角落。
子桑槿餘光掃過暗處閃爍的晶亮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妖族的慕強之心向來直白,自她百年前震懾八荒起,這般追隨仰慕的目光便如影隨形。
妖神臨世,眾生俯首。這本就是刻在妖族骨血里的法則。
第4章
作為妖域的實際統治者,在寸土寸金的H市中心坐擁一座中式莊園,似乎也合情合理。
青瓦白牆沿著梧桐道綿延數百米,仿佛一條靜謐的時光長廊。雕花窗欞間漏下細碎的天光,灑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駁的光影。假山與曲水錯落掩映,晨霧繚繞時,整個莊園宛如一幅洇濕的墨卷,靜謐中透著幾分神秘與莊嚴。
莊園內,往來穿梭的侍者皆是妖族。他們雖化為人形,卻仍保留著些許妖族的特徵。
一名端著茶盞的侍女指尖微顫,青瓷杯底與托盤輕輕磕碰,發出細碎的清響。她發間支棱的兔耳尚未能完全化形,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抖動,顯得既可愛又有些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