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低下頭:「我就該死,對嗎?」
凌氏聽她這樣說,心都快碎了:「誰說的?你是阿娘的心肝肉啊。」
「那她為何說你膝下無子?難道我不是人?」
稚女問話天真無比,萬夫人只覺在場眾人都不贊同地盯著自己,她臉上一片火辣辣,到底也要臉,再不敢跟凌氏起爭端,了了無心為難她,但並不喜歡這種宴會。
在草原上時,隴北女人們也常常燃起篝火舉行宴會,和今日一樣,只有女人沒有男人,可那時了了雖不與她們同樂,卻感覺很舒適,不像這兒。
每個人都坐得一樣筆直,面前的菜餚通通淺嘗輒止,說一些你來我往又毫無意義的話,臉上戴的面具比城牆都要厚,沒有人放聲大笑,沒有人豪放飲酒,更沒有一句真心話。
隴北的女人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討論的是如何打仗,如何奪取權力,為的是自己,而這裡的女人,她們討論的是誰更美麗得體,誰更受夫君寵愛,誰肚皮爭氣能生兒子,她們為的是娘家是婆家,是父親是丈夫是兒子,惟獨不是自己。
凌氏看出女兒不喜此處,待壽宴進行一半,便與盤陽候夫人告別,盤陽候夫人悄悄塞給她一張字條,正是生子妙方,只要凌氏回去派人抓藥煎服即可。
凌氏袖中藏著字條,回來時與了了對視,莫名有些心虛,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女兒的事。
了了問她:「只要我,不可以嗎?」
凌氏不敢直視女兒,也沒有充足的底氣回答,因為她真的需要一個兒子,有了兒子,才沒有人嘲笑夫君,有了兒子,公婆才不會對她不滿,有了兒子,她的後半生才有依靠,她的了了才有人幫襯——她不能沒有兒子,一個女人,不能生不出兒子。
了了知道凌氏不會答應,於是沒有再開口,她知道距離那一天不遠了,如今沉浸在虛幻幸福中的凌氏,很快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她的幸福來自崔肅,痛苦也由對方賜予,到時所有羨慕讚美,都會變成嘲諷,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呢?
按說盤陽侯府老太君的壽宴,崔肅會如往常一樣在宴會散後來接凌氏母女倆回家,可今日他沒有來,凌氏問過車夫,車夫只說大爺沒消息,可能是公務纏身,凌氏有些失落,卻也能理解,她素來賢惠,不會鬧脾氣。
當天晚上,崔肅很晚才回來,而且情緒無比低落,凌氏等他等到半夜,擔心的睡不著,見他回了,連忙上前迎接,崔肅卻不知為何,始終不正視她。
凌氏親自擰了帕子給丈夫擦臉,崔肅一把拉住她的手:「夫人……」
「怎麼了,大爺想說什麼?」
崔肅欲言又止,他想告訴妻子自己做了一個很危險的決定,若是賭贏了,從此便青雲直上,崔家也有躋身四大士族的希望,若是賭輸了,那便萬劫不復。
可他同時也知道,這件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哪怕是與自己相知相愛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