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巧的是,他剛找上第一個人打聽,對方就知道女夫子住在哪兒,而且正好跟對方住同一條巷子,正好要回去,正好順路,正好帶爺孫倆一起過去。
女夫子家住在鎮上靠西邊的地方,是所三進的院子,前院改成了學堂,門口還掛了塊匾額,上面寫著「求知女學」四個字。
門口有個上了年紀的婆子,見有人來,態度極好,滿臉是笑,連忙引著兩人進門。
於寶珍對女夫子好奇死了,她只有過一個夫子,就是那位老童生,兩人相看兩相厭,要不是想認字,於寶珍才不在那破私塾讀呢!老童生眼睛長在頭頂上,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偏又貪她家的雙倍束脩,教她也不盡心,且教書時常常當著全班同窗的面冷嘲熱諷。
求知女學的夫子姓羅,是一位看起來性情淡薄的成熟女子,她約莫二十五六的年紀,頭髮在腦後用一根簡單的木簪盤起,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飾品,也不塗脂抹粉,可於寶珍一眼就覺得她比老童生靠譜多了,也厲害多了!
不怪於寶珍看不起老童生,一個從年紀輕輕考到白髮蒼蒼也還是童生的人,這說明什麼?說明他不僅學識差,學習能力也不行,跟那種夫子讀書能讀出什麼名堂?這種人竟也敢開私塾,真是不怕誤人子女。
「見過夫子。」
於寶珍已從背簍里下來,像模像樣拱手作揖。
羅夫子笑起來時,那種淡薄的氣息便消失無蹤了,顯得很溫和:「在這裡,要稱呼我為羅老師。」
於寶珍乖乖再行一次禮:「羅老師。」
羅老師微微頷首,問於老摳:「老丈送孫女前來學習,是想學書,還是想學一技之長?」
於老摳對上這種有學問的人就瘋狂出汗,他緊張地揩了把額頭汗水,結巴道:「都、都行,聽,聽我家寶兒的。」
羅老師聞言,眉頭微揚,顯然很少見這種送孩子來女學,竟讓孩子自己挑選學什麼的長輩。
求知女學共有三個班,甲班學書,也就是和男子一樣講經義學策論,乙班學禮,這裡的學生大多家境較好但禮數氣質差了些,丙班教女紅,如今丙班人數最多,乙班次之,甲班迄今加上於寶珍也只有三人。
於寶珍想都不想:「我不喜歡繡花,我想學能考秀才的書。」
羅老師笑容更甚,她甚至伸手捏了捏從第一眼看見便頗為心動的嬰兒肥,那軟肉嫩嫩彈彈,手感極佳:「你倒是志向遠大。」
於寶珍握拳:「現在不能考,未必等我長大了也不能考,若我長大了還不能靠,那等我老了,我要叫其她小女孩來考。」
她似乎天生便會討人喜歡,羅老師從未見過這樣膽大的小女孩,她竟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也不對,還是見過的,沒想到在如此不起眼的小鎮,竟能遇見這樣的孩子。
等於老摳走出大門,腦子還暈暈乎乎,這、這就成了?想當初他為了給孫女找學上,跑了多少個學堂,受了多少夫子的嘲諷啊,最後還是沒轍,把孫女送去了隔壁村老童生的私塾,就這還是兩倍束脩人家才收呢。
可這位羅夫子,啊不,是羅老師,她不僅乾脆地收了寶兒,還免了寶兒的全部束脩,並且說月考成績若名列前茅,還有獎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