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八個被碎屍萬段的死者,這在李芒的職業生涯中都是很少見的。
她先是嗯了一聲,然後搖起了頭:「咱倆這麼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跟你兜圈子,英智,無論是從我個人的角度,還是法律的角度,違法犯紀的人都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由個人來決定他們的死活。」
「但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用了平安符後,總是看到很多死亡畫面,它們大多是沒頭沒尾的,有些甚至沒有聲音,也看不清人臉,你知道我覺得它們像什麼嗎?」
閔英智問:「像什麼?」
李芒:「像懵懂的嬰兒剛剛睜開眼睛,就接觸到的殘酷世界。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被母親生下並愛護著長大,我沒法去責怪惡鬼偏激,因為惡鬼根本沒有機會像我一樣去接受教育。」
她們倆的對話有點沒頭沒尾,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大家稍微思索一下,也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葛姐喃喃地說:「可是……死者們的出生,也不是他們能夠選擇的。」
小張則說:「誰讓他們是殺人犯的孩子呢。」
葛姐朝小張看過來,小張攤手:「拋開警察身份,只以一個正常人的角度來說,貪污犯的孩子人販子的孩子毒梟的孩子,這些人的出生也都不是自己能夠選擇的,葛姐你能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些人,跟他們做朋友嗎?就算你能,那假如你的母親是個被貪污犯剝削過的普通工人,假如你的孩子被人販子拐走,假如你的親人是緝毒警呢?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嗎?」
「網上打小三的視頻一搜一大堆,小三的孩子同樣不是自己願意出生的,但這妨礙大家喊打喊殺了嗎?當小三本身還不犯法呢,難道殺人犯的孩子不比他們更可恨嗎?怎麼到了打女胎,掐死女嬰溺死女嬰,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弄死小嬰兒的時候,你就習以為常了啊?」
葛姐下意識想要辯解,嘴一張卻無話可說。
「從職業身份來講,我不贊同惡鬼復仇,也願意相信法律會逐漸完善,未來會越來越好。」說完,小張頓了下,「從私人身份來講,我只想說幹得漂亮。」
她笑笑,對眾人道:「別擔心,我不會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里來的,頭兒,你們大家興許不理解我為什麼這麼說,但我是跟我姥姥長大的,我爸那頭一看我媽生的是個女孩調頭就走,把剛生產完的我媽跟我扔在醫院裡不管不問,是我姥姥把我還有我媽帶回去的。」
小張臉上的笑漸漸消失了:「那會不是計劃生育嗎?我媽出了月子,我爸來接她,她就跟著回去了,然後兩人跑老家躲著拼男孩,一直到我上初中才把我接回去。」
她跟母父的感情很淡很淡,姥姥去世後就再沒回去過,平時也不怎麼聯繫。
從小到大所受到的冷眼,加諸於己身的輕視,她能長成今天這樣全靠自己,但她竟然已經是幸運的了,因為她順利地降生,又磕磕絆絆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