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放下車簾,聽著馬蹄聲漸行漸遠,終於放鬆下來,長舒一口氣,吩咐車夫趕緊回去。
此後又過幾日,停靈期滿,許熠下葬,因無屍骨,在長安之南的山峰中立下一個衣冠冢。
而與此同時,朝中有關維州之事已經吵了好幾天,維州兵敗之後,叛軍氣焰漸盛,許望清幾次上書希望前往叛亂,都被建興帝壓下。
終於在許熠下葬這天,朝中傳來消息,建興帝終於做了決斷,命令吳王帶領重兵前往平亂,同時賜婚給吳王與許妙愉。
然而讓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許妙愉僅被封為側妃。
一時間眾說紛紜,有人說建興帝雖然未曾降下責罰,但還是因為維州之敗遷怒了許家,這樁婚事便是他的態度,也有人說,這是為了保護許家,為了堵許家政敵的口,當然,關於許妙愉的坊間傳聞也一時甚囂塵上,說什麼的都有。
無論外面傳成什麼樣,許家卻平靜地接了旨,只是許夫人上書說,許妙愉要為許熠服孝三年,三年後才能嫁入皇家。
建興帝應允之後,許夫人不顧許老夫人的阻撓,收拾行李帶著許妙愉坐上了前往宣州的馬車。
宣州路遠,她們卻沒有多加準備,僅帶著簡單的行裝,仿佛對這繁華喧囂的長安城避之不及。
匆匆離開長安之前,許妙愉預感到,這一走至少要三年後才會回來,她有心向人告別,卻無奈地發現,除了親人,自己竟不知該向誰告別。
僅半年的時間,蔣熙怡死了,父親也死了,就連景珩也被她所傷,如今生死未卜。
那天醒來之後,她曾打聽過景珩的下落,許望清說他已經被關入刑部大牢,因為此事不宜宣揚,知情人之間尚未對他的處置達成一致,但聽說他傷得很重,或許未必能撐到處置的那一天。
許妙愉回望街巷儼然的長安城,苦笑一聲登上馬車,事已至此,再去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馬車轆轆前行,自長安城東門而出,揚起浩浩煙塵。
第33章 七年後
七年後, 宣州宣城。
春去夏來之際,天氣不冷不熱,鮮花簇錦, 綠樹成蔭,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
宣城南的許家祖宅中,卻是一副兵荒馬亂的模樣,丫鬟僕從各自抱著雜物, 在院落之間穿梭前行,又將手中物品一一整理, 塞入箱奩。
不多時,一口口裝滿物品的箱子就被搬到了正廳前的空地上,高挑俏麗的女子站在門口,呼來喝去,指揮個不停。
她也穿著婢女的服裝,梳著簡單的髮髻, 但衣服用料和頭上的髮簪卻比普通婢女不知好到哪裡去,足見其身份特殊。
在她的指揮下, 原本稍顯混亂的眾人逐漸行動井井有條起來。
女子看了一會兒, 自覺不必再多操心,叫人沏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親自提著茶壺走進廳中。
正廳是接待貴客和議事的地方, 此刻聚集了一群男男女女,有老有少,有喜有憂。
他們圍著一張几案而坐, 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吵得人心煩不已。
在几案之後,端坐著一個容色無雙的女子, 素麵桃顏,雪膚花貌,著一身青色長裙,頭插一支金步搖,顧盼之間光華流轉。
她正是眾人議論的中心,前後左右皆是吵吵嚷嚷的聲音,她卻絲毫不受影響,視線落在案上翻開的書冊上,垂眸沉思。
婢女提著茶壺緩緩走近,周圍的人見了,紛紛給她讓出一條道來,於是婢女順利來到了美貌女子身旁,為她斟上一杯茶。
女子目不轉睛,順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眉頭一皺,轉了轉茶杯問道:「去年吳縣大旱,茶葉減產過半,連宮中的供應都有所短缺,怎的府中竟有這等好茶?」
圍站的其中一人喜不自勝,忙答道:「回小姐的話,老僕在吳縣認識幾個有名的茶商,這是他們賣許家的面子,特意留下的。」
女子微微一笑,面上不露喜惡,又問道:「買成多少銀子?」
那人略有遲疑,「一兩銀子一兩。」
女子抬頭看向他,眸光清冷,「我記得往年這上好的碧螺春也要二兩銀子一兩,怎麼還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