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將幾番逼迫,眾人皆不從,他惱怒萬分,失去耐心,向身後的士兵叫道:「迂腐之輩,殺了他們。」
兵眾得令,舉刀上前,剛走出一步,從檐上突然冒出來個陰影,身形輕盈如燕,輾轉騰挪間,便到了那副將跟前。
他身著一身黑衣,頭髮也是漆黑如墨,從檐上背光的陰影中出來,不仔細分辨,還要以為他就是那陰影的一部分。
眾人驚駭之極,還以為是什麼怪物,直到他一把將那副將抓到身前,匕首抵到那副將脖子上,從身後露出一張張揚白淨的臉來,眾人才恍然,這竟然只是個少年。
再要上前,已經來不及。
少年大喝一聲:「退開!」
那副將也慌了,連忙附和道:「快退,快退,這位義士,快放下刀,有話好好說,你想要什麼,金銀珠寶,還是美女美酒,我這裡都有。」
「這麼膽小。」少年不屑地笑道。
那副將面色頓時有些不好,他也知自己在下屬面前丟了臉,可是臉面哪有命重要,臉色不過黑了一瞬,又堆笑道:「您說的是。」
眾兵士面面相覷,見此情形,又退了下去。
少年轉頭向身後被逼到角落裡那群文官喊話,「還愣著幹什麼,快來將他綁了。」
那鄂州司倉終於見到了他的臉,猶豫轉為驚喜,忙叫人拿麻繩過來,將那副將捆了,又對少年說道:「三公子,真的是您,景將軍何在?」
「將軍另有要事,命我先來救你們,他稍後就到。」
少年傲然而立,將匕首收入刀鞘,目光掃視一圈那些士兵,冷光攝人,逼得他們又退了一步。
這時,那副將雖被綁著,嘴卻沒有堵上,聽了他們的對話,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慌忙問道:「景將軍,你們說的可是西南的那位景珩景將軍?」
少年回頭睨他一眼,「正是,怎麼,你認識?」
那副將諂媚笑道:「景將軍的大名誰不知道,這位……小將軍,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小的仰慕景將軍已久,這給朝廷上書只是權宜之計,正是打算拖延時間去夔州投靠景將軍。」
「是嗎?」少年揚唇笑問。
「當然是。」
少年壓下嘴角,陰沉著臉,轉頭看向不知所措的眾人,「我沒有問你,我問的是他們。」
統帥被綁,士兵們失去了主心骨,頓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面對少年的問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左右看看,正猶疑間,突然有一人在其中高呼道:「我們就是為了吃飽飯,誰給我們飯吃,我們就跟著誰。」
此聲一出,又有幾人應和,漸漸地,同樣的情緒感染著身旁的人,一傳十,十傳百,群情逐漸激動,便是有不贊同的也不得不跟著高呼。
「好!」少年大喝一聲,跳上公堂中央的案桌上,「世道不公,貪官污吏當道,更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兒,大修宮室勞民傷財,逼得諸位走投無路以身犯險,我今日便做主,將這刺史搜刮的錢財分給諸位。往後建功立業,榮華富貴同樣少不了諸位的份。」
他使了個眼色,司倉心領神會,帶著幾人往後廳去,不一會兒搬出來幾口沉重的大箱子,打開一看,珠光閃爍,玉壁生輝。
司倉又說:「這些都是那老兒用平時剋扣下來的軍餉買的。」
聽聞此言,群情激憤,不過有少年在前面鎮著,一時倒無人敢貿然上前,少年命人將東西分發下去,得了財寶,士卒無不歡欣,高呼著願為少年肝腦塗地。
少年笑著否認道:「要謝也謝景將軍去。」
衙署中的對峙解決,他找到軍隊中除那被捆縛的副將之外職位最高之人,讓他將這些人帶回軍營。
一切安排妥當,他才轉身看向那副將,一雙桃花眼難掩厭惡。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當眾殺了那副將。
但少年只是找了把椅子坐下。
好巧不巧,周圍椅子不少,他坐的那一把,卻正是鄂州刺史的椅子。
少年沉默不語,司倉忙著收拾殘局,副將心裡打鼓,搞不清他這是什麼路數,在惶惶不安之中,卻從外面又走進來幾人。
一人走在最前頭,逆著光看不清臉,一身靛藍色圓領窄袖袍衫,腰上系一條金玉帶銙的蹀躞帶,腳踩皂靴,最普通不過的裝扮,因其器宇軒昂也不普通起來。
他身後跟著幾名身著金甲的士兵,與鄂州的地方兵不同,這幾名士兵各個威風凜凜,副將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前面那人的身份,忙叫道:「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