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輕輕揚起,捲起一小簇塵土。
軍中出現了異樣的聲音——
「喬將軍,對於你,我們自是欽佩的,可其餘的女子,真的能上場打仗嗎?見到那血腥的場面,我都怕她們嚇得流眼淚!」
「喬將軍,這會不會不太合適,女兒家留在家中最是安全不過。」
「女兒家手無縛雞之力...」
除了這部分異樣的聲音,剩下的多是沉默,無人支持。
傅修明和赫連時站在營帳旁,不遠不近地看著喬菀孤身一人面對眾人的反對和不解。
傅修明調侃地掃了一眼赫連時,冷言道:「赫將軍對喬姑娘的愛也不過如此,居然不敢上前幫她解圍,這些人,只要赫將軍你一聲令下,可不都得服服帖帖。」
赫連時拽住傅修明的袖口,將傅修明邁出的腳步生生逼停,沉聲道:「王爺莫要踏出這一步,有的路,菀菀需要自己邁出去自己面對,而不是永遠活在男人的庇護下,她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傅修明蹙眉。
「王爺自小見的是宅院宮廷對女子的規訓,而非真正尊重女子之法。」赫連時的手心擰在袖下,目光一刻不離菀菀,只要她轉頭向他求助,他一定會上前幫他,可若她不需要他,他自會將心中的衝動統統忍下。
沒人會比他更想護著她,可是她想要自己做的事情,他不能借著愛意為名,擅自插手打亂她的節奏。
他此刻上前替她解圍,今後人們只會盛傳赫將軍愛妻,而不記得他菀菀今日的勇敢,他想,菀菀不願這樣的。
既然要做將軍,軍威就要自己立。既然不願意做綠葉護著的菟絲花,那就要學會自己衝破堅硬的土壤,向天而生。
喬菀終究是沒有朝他望來。或者說,喬菀在建立女子軍這件事上,就沒有想過再借著執安的庇護,她要親自率領,親自為這些懷揣熱血忠心的女子籌謀,破了戰場上不曾有女子軍的規矩。
她盯著將士們不解的面龐,腦海里浮現出那日在成衣鋪子告別桑娘時,桑娘對她說的話。
「喬姑娘,我們知道大家都說女子本弱,想建立女子軍的話是無稽之談,連楊將軍建立的女子軍也只是負責守著邊關,你若要建立一支,恐怕要隨你入京真正激戰一場,眼下建立女子軍,恐不服眾。」
「可是桑娘想要加入嗎?」
成衣鋪子的燈籠輕輕晃動,桑娘的面色忽明忽暗,良久,她終於點了點頭:「不只是我,其實還有許多女子想要上戰場一逞豪情,有這樣雄偉的抱負。」
「將士從不該拘泥於男子,戰場上詭譎多端,有的時候,恰恰就需要女子的一份細心,做女子的不必自卑。更何況景晨帝昏庸無道,我們都該反他。」
這日的風沙有點大,迷了喬菀的眼。她抿抿唇,望著不安的赫家軍,這一刻她心中沒有獨自面對他們的恐懼,只剩下一腔莫名的孤勇和熱血。
將士們不和諧的聲音不斷冒出來——
「女子拿不動兵器,也沒有殺敵的經驗。」
「此事之前沒有先例。」
……
又一陣北風穿過,打著眾人頭頂的盔纓,喬菀開口打斷了他們的話。
「諸位均是性情中人,將家國大義銘於心間,喬菀很是敬佩,然而我們女子也有一腔赤血忠心,在愛民這件事情上不亞於男子,戰場上從未有明文規定,女子不能手執利刃殺敵,而女子也並非膽小之人,既溫柔善解人意,也能如諸位一樣勇敢無畏。」
「如果女子上戰場之事毫無先例,那就從我開始。」
喬菀拔劍,朝陽劍指演武場中央高揚的軍旗,緩緩道:「這面軍旗是我率先立於淮水之上,包括你們的赫將軍,也是我孤身策馬從北城救下,於情於理,我合該是一名合格的將士,那我要告訴諸位,我不會是唯一一位做到這件事情的人,還有楊淑華將軍,亦有今後越來越多勇敢的女子,大家都可以做到。」
「請大家相信我,也相信女子。」
將士們沉默,紛紛低頭不敢看喬菀那雙鋒芒畢露的眼。
喬菀靜靜站著,等著大家一個回應。她需要先替這支女子軍立威,否則今後她們來了,就要飽受不必要的流言蜚語,她不想見到這樣的情形。
這些將士們都是赫連時所帶,平日裡算通達之人,初聞喬菀的話,只覺得大膽又驚世駭俗,仔細一想,她說的話句句在理,眾人一陣沉思後,重新抬頭看向這位女將,人群中開始有了零零星星的呼聲——
「我支持。」
「歡迎女子軍。」
最後是齊刷刷震天地的高呼——
「歡迎女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