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簡只覺天方夜譚:「我鬧什麼了?要我搬出去的不是你們麼?」
氣氛一下變得劍拔弩張,幾人各懷鬼胎地盯著這個『外姓人』。
路清禾原本安靜地待在一旁看寧簡吃癟,他對今天的不愉快似乎早有預料,起身扯住路母的衣袖。
相比寧簡高考結束才被星探挖掘、野路子進娛樂圈各種打磨吃苦,路清禾就順風順水得多。
童星出道,因為開局一張白開水清純長相的臉,被導演一眼選中,微電影一經播出圈粉無數,此後星途坦蕩。
所以路家沾了光,訪談不斷,家庭綜藝也接過不少。
「爸媽,你們別怪哥了,我能理解的,這裡是我家但更是哥的家,他比我更有理由待在這個家裡……」
路清禾眼尾泛著淚花,在場的人無一不為之動容,就連王媽都擦了擦手,準備上前來安慰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仿佛他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位。
寧簡打了個哈欠,靜靜地坐著欣賞對方出神入化的演技。
但說實話,這場無實物表演上輩子都看膩了。
一點新意都沒有。
「更何況,我不想家裡的關係因為我、因為以前的事情……再僵持下去了!拍攝的事情我會和——」
「不用麻煩了,弟弟。」
話音突地被打斷。
這還是寧簡第一次喊他這個稱呼,路清禾猶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想要我搬出去住對吧?可以,我同意了。」
燒剛退不久,寧簡嗓音里還帶著點剛甦醒的沙啞。
「養了十年的孩子捨不得,我懂,但要說公平,起碼也得給我一點補償吧?」
路簡源微微蹙眉:「家裡什麼時候緊你吃穿了?」
寧簡無視他的話:「咱們家不是還有套老宅嗎?在哪來著,啊……想起來了,臨江壹號。」
「爺爺當年不是說要留給未來的孫子嗎,空著也是空著。正好,我現在直接住過去,老頭子一個人在下面肯定很無聊,想找人說話,小輩們又都不在,多寂寞啊。」
正處於換季,冷風灌進空蕩蕩的脖頸,路清禾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寧簡眯了眯眼:「這樣也省得大家都為難,你們說是不是?」
或許是提到了已經過世的路老爺子,一家人忽地沒了聲音。
寧簡在心裡嗤笑一聲,作勢準備離開。
「既然都沒有意見,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並不準備繼續和他們演家庭和睦,提著早已收拾妥當的行李往門口走。
但路過路清禾身旁,寧簡腳步迴旋了一下。
接著有模有樣地替路清禾攏了一下外套,像極了關心弟弟的好哥哥。
「把這兒當自己家,你會的吧?」
寧簡聲音有些輕,仿若有意壓低嗓音。
聽到這句,路清禾突地瞳孔緊縮,仿佛有無數如有實質的釘子將他重重釘在原地。
「走了。」
肩膀被重重拍了兩下的觸感猶在,一直到路母上前安撫,他才緩過神來,定定望著寧簡離開的方向。
-
寧簡打了車。
一個二十七寸的老舊箱子,裡面裝著他這麼多年來全部的家當。
其實不過是幾件衣服鞋子,以及一些以前的舊物,連箱帶物甚至沒有路清禾袖口上一枚紐扣值錢。
半小時後,他推開塵封許久的大門,邁出第一步時就被撲鼻而來的灰塵嗆了個透。
這裡說是老宅,其實是他從前生活過的地方。
五歲的小孩雖然還未懂事,記憶卻很好,可能不會清晰記得每一件家具擺放的位置,但是卻記得老爺子帶他走過的路。
木質樓梯扶手上還有牙牙學語時候留下的痕跡。
……齒印。
寧簡心虛地摸了下自己兩顆板正的大門牙,聯繫了一位家政保潔後,便上了樓。
今天像是一次徹底淨化,從前壓抑的情緒終於得到釋放後,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
吃了粒感冒藥,他睡得昏昏沉沉,再醒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寧簡靠坐在床頭,盯著窗外的夜幕繁星看了好一會兒,意識才回籠。
好久沒睡那麼香過了。
揉搓一把雞窩頭,他圾拉著拖鞋進了廚房,不出意外,冰箱裡空空如也。
還好他自備存貨:兩包臨期的螺螄粉。
保潔已經上門清潔過,別墅里的家具煥然如新,乍一看倒比路家還整潔。
等水沸騰的期間,寧簡拿出提前充滿電的手機,開機後的信息不少,有他助理的,有各種垃圾簡訊,以及他親爹親媽的。
比過年群發的祝福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