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亂動,扭過去睡覺。」
「熱,又睡不著了,霍涔,我自從懷孕後睡覺很像小狗狗,一會兒困,一會兒醒的。」
霍涔輕笑,哪有人會拿狗形容自己。
「你要睡不著,就隨便跟我說點什麼吧。」
「說什麼。」
「隨便。」
「說……桌子吧。」許聽寧還真來了興致,仰了仰頭,「你猜我為什麼要在你課桌上寫個『早』字。」
「不是激勵我事事要趕早?」霍涔記得她當時是這樣一本正經胡說的。
「不是。」她抬頭把霍涔的手臂拉過來,摸了摸,確保不是受傷那隻,再枕在頭下,說,「我說過的,我對你沒那麼多要求,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霍涔,我只是想每天跟你說聲早安而已。」
霍涔微微怔住,沒說話,只是收了收手臂,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許聽寧以前很喜歡這樣枕在他的頸窩,但現在有小滾滾在肚子裡,實在很不方便。
見霍涔不說話,她思維發散,開始自己碎碎念,後來也不知道講到哪,霍涔問她為什麼大學畢業後沒有立刻回來。
她說原因很多,他是一個,工作也是一個。
霍涔又問她為什麼又回來了。
「原因還是很多。」許聽寧講到這,有些不舒服,轉了個身,面朝左,側身躺在霍涔的臂彎里,繼續說,「當然你也還是其中一個。」
霍涔平躺,看著房頂上月光拉出的兩人影子,問:「其他的呢?」
「還有……我不喜歡租房。」
「租房?」並不是霍涔不是人間疾苦,剛畢業的時候他也租過房子,只是他一直以為許聽寧是不重物慾的。如果房子能打動她,她現在不應該在床上跟他聊天,而是應該跟他談條件。
「租房很麻煩的,要看地段、交通、物業,租金,不過這些跟搬家比起來,也就不算什麼了。我換過三次房子,兩次是房東要賣房,一次是我換工作地點,每次搬家的前後我都會心情低落,有次回老出租屋拿東西,我還坐在那裡哭了。」
那時候她的物品已經幾乎搬空了,她回去是拿遺忘在電視機旁邊裝毛絨玩偶的塑料筒。
其實那東西拿不拿都行,她就是想回去看看,然後看到了空蕩蕩的家,坐在沙發上哭得泣不成聲。
也不知道是想到這些,還是有點餓了,許聽寧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霍涔感覺到細細麻麻地疼,但跟心臟上那種空洞的撕裂感比起來也不算什麼了。
「聽寧,為什麼要哭?」他好像在明知故問。
「因為搬家的時候會意識到原來這裡不是我的家。霍涔,我很怕沒有歸屬感。」
所以她拿著Z大的研究生通知書,七七八八的東西都賣了,就拖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又回到了二中家屬院。家門鑰匙她一直帶在身上,開了門,放下行李,打開鞋櫃。
她的拖鞋還放在原來的位置,屋裡的擺設也一點沒變,她走到陽台,看著郭奶奶家的房頂,聽著學校遠遠的鈴聲。
那天她就像小時候一樣,在陽台上發呆了很久,直到高中同桌給她打來了一通電話,問她過段時間的同學會要不要參加,她才回了神。
與她的沉默相比,同桌侃侃而談,說這回同學會很多人都會來,甚至跟個仙兒似的霍涔都會來。
「霍涔……」她低低重複他的名字。
「是啊,意外吧,他回咱二中辦事,剛好被也回去辦事的學委遇見了,學委說他要是不答應來同學會,就把他曾經踹壞過一張課桌的事發到班級群里。哦,你猜霍涔回二中是辦啥事?你絕對猜不到,他去捐了一批課桌,你說他是不是心虛哈哈哈哈!學委說他絕對是,因為他光捐了桌子,沒捐凳子!許聽寧同學,這事你別往外說啊,還有你到底來不來同學會?」
二中的下課鈴又打響了,許聽寧聽見了久違的喧囂,她說:「我去。」
去看看,也許就能見到他。
「怎麼不說了?」霍涔低頭,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他看了一會兒,輕輕吻她的髮絲:「許聽寧,晚安。」
霍涔原本的計劃,是等早晨的時候再跟她說一聲早安,她想跟他要的東西,總得讓他猜,好不容易說出口,他總要滿足吧。
所以哪怕翌日早上他已經醒了,手臂也被她壓麻了,他也沒動。
然而許聽寧還沒醒,家門就被敲響了。她皺眉往被子裡鑽,嘀咕了聲「滾滾我們繼續睡」,就又進入了夢鄉。
霍涔生怕把她吵醒,下床開門都沒敢發出聲音。
敲門的是祁毛,他聽說了許鵲清住院的事,昨晚回來又見她家亮著燈,想著要不來問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門開得很快,就是開門的人讓他有種既不合理又合理的錯亂感。
「霍涔?你該不會昨晚在這兒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