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正華眯著一雙渾濁的眼睛,重新打量眼前這個多年未見的兒子。
郁喬離開老家之後, 幾乎沒有再回去過,雖然按時打錢回去,但快十年的時間,郁正華見他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
反倒是他現任老婆和小兒子,好像跟郁喬的聯繫還多一些。
郁喬突然就變了?好像更高大了。
郁正華悻悻坐下,把那瓶水捏在手裡反覆揉搓。
郁喬也不催,只是偶爾抬起手腕,看一眼表。
父子倆面對面坐著,誰也不說話,仿佛一場無聲的對抗。
終於,郁正華敗下陣來。
「我要給你媽遷墳,日子都選好了,下個月22號。大師說了,你得提前三天回去。」
郁喬臉色驟變,拍案而起,厲聲道:「你說什麼?你敢動我媽的墳?!」
因為太過激動,郁喬甚至有些破音,目眥欲裂似的瞪著郁正華。
郁正華竟然被郁喬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嚇了一跳,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對他拍桌子的人是他的兒子。
一路而來的憋悶,在這一刻,郁正華終於找到了反擊和發泄的口子。
「你跟誰拍桌子瞪眼呢,你個不孝子!要不是因為你這個變態,搞同性戀,我至於去求大師嗎?」
「你搞同性戀還要那麼高調,老家人人都知道你的醜事,我出門都被人戳脊梁骨。」
「大師說了,你搞同性戀就是因為你媽的墳埋的位置不對,算好日子遷墳。等遷了墳,你這個毛病就好了。」
「也不知道你媽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個變態,你搞同性戀結婚又離婚,婊子都沒你能折騰。」
郁喬簡直氣笑了,再難聽的話他之前都聽過,現在聽起來也沒有什麼新意。
他捕捉到郁正華話里的信息:「誰跟你說我離婚了?」
郁正華眼睛一瞪:「我給周明威那小子打電話,是一個不認識的男的接的,他說的。」
說起這個,郁正華又是一臉噁心:「唉,你們這些同性戀……」
「沒錯,可能郁家人的血里就流著同性戀這種骯髒的東西,或者你的基因有問題。你怎麼不問問你那個大師,是不是郁家祖上誰的祖墳埋錯了位置,才生出我這個同性戀?」
「別忘了,郁松可不是我媽生的,怎麼也會被學校誤會呢?你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問也不問,就直接打了他一耳光呢?」
「到底誰的基因有問題,郁正華,你心裡清楚的很,別想給我媽潑髒水!」
郁喬咄咄逼人,一句比一句炸裂,郁正華大驚失色指著郁喬,渾身都在顫抖:「你、你……」
「哦……」郁喬逼近,挑釁一笑,「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恐同即深櫃。你這麼害怕同性戀,會不會你其實……」
「你這個逆子!」郁正華大駭,習慣性地抬起手,重重地就要打下去。
蒼老的手被郁喬輕易地鉗住手腕,郁正華用力掙扎,卻發現根本無法抽出。
郁喬冷冷地說:「再說一遍,不准動我媽。」
「當年你把我趕出老家說過什麼你忘了嗎?你說,你沒有我這個兒子。那現在,你又以什麼身份,站在我面前?」
郁正華嘴唇顫抖,眼神渙散,不住地說:「大師說的對,說得對……不對不對,我不該來……大師……大師說……」
開鎖的聲音在此刻響起,江彥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個父子對峙,劍拔弩張的場面。
郁喬還拽著郁正華的手腕,眼裡仿佛是駭人的殺氣。
江彥甩上門就沖了上去,把郁喬和郁正華分開,然後把郁喬抱在懷裡,不住地打量:「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痛嗎?耳朵呢?」
江彥幾乎把郁喬從頭到腳都檢查了一遍。
他是停好車之後,接到了郁松的電話,才知道原來是郁喬的父親來了。
難怪郁喬會是那種表情。
江彥本來在樓下等,可還是不放心。秦夢剛剛才說了不能刺激郁喬,誰知道他爸爸突然出現,會不會又讓郁喬情緒失控呢?
畢竟郁喬會產生現在的問題,歸根結底,誘因就是他這個父親。
郁喬緩了緩,搖頭:「我沒事。」
「真的嗎?」江彥還是不放心。
一旁的郁正華看到他們兩個那麼親昵無間的樣子,好像是看到了恐怖畫面,突然雙手捂住胸口,眼皮一翻,整個人都往下墜。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