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邱老太太在邱蕪瀾回答之前開口,「和你先後腳。」
「我先去換衣服。」邱承瀾對著老太太示意,往樓上走去。
邱蕪瀾的視線粘在他的背後,直到邱承瀾消失在樓梯上,她才收回目光,對老太太說,「奶奶,我也先回房間收拾一下。」
邱老太太嘆氣,「去吧。」
邱蕪瀾沖她點頭,快步往樓上走去。
她步態間透出微不可察的急促,邱老太太慢慢皺起了眉。
她忽然看向始終無言的季葶,「季堯也不小了,怎麼不見交朋友?還天天跟在蕪瀾後頭?」
季葶像是突然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差生,受驚似地睜眸。
對上老人淡薄的餘光,她斟酌著答道,「他沒有和我提過。」
「這也是稀罕事,」老太太笑了聲,「蕪瀾不肯讓親弟弟和自己住一塊兒,倒允許季堯白天黑夜地膩在身邊。她實在袒護他。」
她的語氣和煦,季葶一時分辨不出老太太是在不滿,還是別有深意。
她緊緊抓著身上輕薄的披帛。
沒了邱蕪瀾,獨自面對這個龐大的家族時,季葶昏昏然有些發冷。
如同還未學會游泳的人被投入深海,她忘記了怎麼呼吸,緊緊抓著一切能抓住的東西,指節用力到青白。
薔薇,她需要薔薇……
季葶藉口躲進了衛生間,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薔薇香薰,布滿冷汗的手指濕滑黏膩,擰了幾次才將蓋子擰下。
嘎啦——
瓶蓋滾落地上,她埋進香薰瓶口深深吸氣,像是終於戴上了呼吸機。
季堯收拾好邱蕪瀾的房間,樓下的人群也散了,他該回到姐姐身邊。
從邱蕪瀾的房中走出,他前腳未出房門,沉緩的皮鞋聲便出現在耳後。
向前一步,房門左側,他和皮鞋的主人近距離相逢。
男人有著和邱蕪瀾相似的五官,很多人稱他和邱蕪瀾長得像,卻從沒人提過眼睛。
那雙眼的眸光深邃如淵,同樣的冷漠,邱蕪瀾只是疏離,這雙眼裡卻是徹徹底底的喪失同情心。
季堯站定,在男人看見他時,禮貌問好,「承瀾哥。」
邱承瀾停下腳步,漠然地審度從妹妹房中出來的少年。
「我在外面聽人談論你,」他倏地開口,「聽說你成績差得一塌糊塗,因為是蕪瀾的表弟,所以不管考多少,老師都會給你拉到及格線上。」
「對不起承瀾哥。」季堯低頭,「我會努力的。」
「你當偶像是為幫邱家豎立形象,努力了三四年,只給家族添了個不學無術、濫用職權的負面印象。」邱承瀾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季堯,你有個上進的母親,她幫你爭取到了優渥的生活,你不需要為吃穿發愁,既然偶像做不好,那就放過自己,做點輕鬆的事去。」
季堯瞳孔微縮。
他猛地抬頭,在男人身後望見了站在樓梯轉角的邱蕪瀾。
「哥哥?」邱蕪瀾愣怔片刻,旋即快步上樓。
她走到邱承瀾身旁,掃了眼季堯,輕輕拉住邱承瀾的衣袖,「怎麼了,是有什麼流言麼?」
邱承瀾挑眉,「你真的不知道?」
邱蕪瀾抿唇,沒有回答。
她不說,邱承瀾也懶得樁樁件件擺出來。
「早晚會有的。」他側過身,冷睨著漂亮的少年,「蕪瀾,解除他的藝人合約。」
「哥哥!」邱蕪瀾蹙眉,無聲央求著邱承瀾。
邱承瀾熟視無睹,「你自己清楚,他的行為符不符合秋葉娛樂的藝人規範。」
邱蕪瀾抿唇,顯出強烈的掙扎。
邱承瀾說的是事實,一直以來,季堯的工作態度甚至不能用消極概括,已然到了惡劣的程度。
他的惡劣不僅體現在學校成績、專業能力上,更也呈現在他私下對其他藝人的小動作上。
作為藝人,季堯沒有貢獻出業績,反而埋下了很多隱患。
任何娛樂公司都不會久留這樣的藝人。
邱承瀾是對的。
可她夾在邱蕪瀾和季堯之間,久久沒能答應。
邱承瀾沒有逼妹妹當場操辦,他撂下廊上的死寂,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半晌,邱蕪瀾抬眸,望向不遠處的季堯。
她的眼裡是掙扎、是煩躁、是混亂、是悲傷。
四目相對,這眼神令季堯熟悉,卻又和當年她跟邱承瀾從高爾夫球場回來時的有所不同。
季堯抓住了這絲不同,他聽見自己體內血液的流動聲,激洶且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