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是好是壞,無論他是負債纍纍、面臨入獄的敗者,還是站在亞緹絲頒獎台上的影帝,邱蕪瀾從來都對他不屑一顧。
是了,是他主動離開的她,以她的身份和驕傲,又怎麼會低頭原諒他。
掌下肌膚的觸感如此真實,華君潤苦笑,看來他真是瘋了。
哪怕這只是他的幻覺,他也不想做出無禮的行徑。
「您怎麼會在這兒。」對著幻覺說出這話,華君潤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所幸他是個演員,平常對著空氣說話也不奇怪。
邱蕪瀾支起上身,長髮絲絲縷縷地覆在身前身後,燈下的發影如妖蠱惑,她的表情依舊冷淡,縱然衣衫不整地從男人床上起身,也無有浪蕩輕浮之感。
她開口:「半天之前,你哭著向我表白,現在問我為什麼在這裡。」
華君潤一愣,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扶額艱澀回憶。
「邱總…蕪瀾,抱歉,我的精神狀態不太對。」
他如實相告自己的狀況,儘可能作出理智的表達,「我分不清現實和幻覺。」
邱蕪瀾打量著他,片刻,轉身下床。
她離他遠去,華君潤心臟一抽,猛地伸手,「蕪…」
「別緊張。」邱蕪瀾整理著衣襟,繞床走到他身後,「我明白你的感受。下樓,我們去醫院。」
華君潤比邱蕪瀾想像得利落。
他無疑是個感性者,正因情感充沛,才能迅速代入各個角色。
重逢那日,是邱蕪瀾第一次見到他發病,他所表現出來的病症和她預料得相差無幾——
激動、思維奔逸、語無倫次。
華君潤患病這件事讓她驚訝,可聯想他的性格和境遇,倒也不算奇怪。
他的狀態和澤安澤然發作時十分類似,邱蕪瀾因此很快適應。
她倒是沒有料到,華君潤第二次發病後會變得如此冷靜,在意識到情況不對時沒有逞強遮掩,而是大方、果斷地向旁人求助。
看來離開她的那六年,他的處境比她想像得還要艱難。
送華君潤去了自己主治醫師所在的醫院,邱蕪瀾待在家屬室等待。
華君潤不止是面對焦慮症更理智了,他對待她也更加理智。
剛回來時,他總是一臉哀戚地乞求她回首,被她當做狗來羞辱也不甚在意。
現在,她願意給他機會了,他卻端起了架子。
邱蕪瀾原以為是那份愛滋報告讓他羞憤難堪,抹去了對她的感情。
但從焦慮症狀態下的拷問結果來看,華君潤只是從重逢的喜悅里回過了神,釐清了現狀。
甫一進入狀態,他立刻試圖掌控和她相處的節奏。
他真的變了。
換作從前,華君潤會如韓塵霄試圖獨自解決艷照時那樣,出於自尊心和不讓她擔心的想法,遮掩病情,把本就不簡單的問題拖得愈發複雜。
他沉靜了下來。
果斷、明智、具備分析判斷能力,一點兒不浪費雙方時間。
不管這是華君潤如今的真面目,還是為了迎合她而偽裝出來的模樣,邱蕪瀾都很喜歡。
她需要的伴侶就是這樣,唯一可惜的是,她有點捨不得華君潤的才能。
韓塵霄充其量算是優秀,而每一年都會出現優秀的偶像;
但華君潤只有一個。
邱蕪瀾捨不得他這樣的表演藝術家退出舞台,可她的情況必須要有一顆能隨時待命的藥,在她需要的時候立刻趕到她身邊。
在等候室的這段時間,邱蕪瀾閉目思考,初步構思好了華君潤未來職業規劃草案。
她對戀人絕不吝嗇,不論對方在她身邊待多久,她都儘可能選擇能夠雙贏的方案。
她要華君潤在她身邊,也要他繼續出現在聚光燈下。
從醫院出來,邱蕪瀾沒有停留,將華君潤送回了別墅。
現在的他依舊敏感,需要減少外界刺激。
「謝謝。」華君潤為她倒了杯水,「要不是你來,我可能就要猝死家中了。」
他恢復了親切的姿態;厚重的窗簾拉開,金色的午陽斜射進窗子,這間別墅恢復了溫馨明亮,仿佛昨日的黑暗不曾出現過一般。
「你是我的藝人,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當然要來。」邱蕪瀾傾身,覆上了他的手背,關切道,「現在還好麼?」
華君潤指骨一顫。
他沒有抽回手,保持著這個姿勢,苦笑:「說實話,不太好。」
「和醫生聊完,我雖然知道了自己是在真實世界裡,但我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