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
容白哥哥……
「小凡,冷靜一點。」
安小凡忽地回過了神。
他猛地鬆開死死捂住耳朵的雙手,眼前的世界驟然恢復光亮,視野恢復清明,周圍的聲音再次變得清晰。
「你還好嗎?」劉醫生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擔憂地看著他。
安小凡動了動緊繃的身體,只感覺到背上已是一片涼汗。
「看開一點,別想太多。」劉醫生拍著他的肩膀說,「未來的路還很長,你也要堅強起來。」
「好。」
劉醫生看著安小凡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這孩子看起來情緒不太好,希望不要有什麼心理問題……」
「安小凡。」
有人叫住了醫院走廊上的安小凡。
安小凡回過頭,看見許國光戴著老式的帽子,快步走了過來。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黑袋子,塞進了安小凡的手裡。
「這錢,你拿著吧。」
安小凡把錢推回了許國光手裡:「許叔叔,錢不要,給了國花阿姨的錢,就是她應該拿到的補償。」
許國光嘆了口氣:「這是我今年年初賣豬肉存下的私房錢,你拿著吧,你媽媽住院也要花費不少錢。」
安小凡拿著手裡沉甸甸的錢,猶豫了。
許村長又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又開口道:「小凡,我和你媽媽的事……是害了你。」
後來許國光接了個電話又急匆匆地走了,他走的時候拉低了頭上的帽子,步伐有些蹣跚,從背後看,整個人似乎都蒼老了幾歲。
「一共是一萬八,先存到許娟的病歷卡里嗎?」醫院前台的繳費護士問。
「嗯。」
「好的。扣除本次的手術費,檢查費和醫藥費,還剩下五千元……」
安小凡接過醫院的病歷卡,往住院部的門口處緩緩走去。
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像是某種無聲的哭泣。
一段充斥著背叛的感情,傷害的是兩個家庭。
母親不懂嗎?許村長不懂嗎?
「轟隆隆——」
又下雨了。
通往住院部的醫院小道上,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把小路兩旁探出頭的綠樹枝葉打得噠噠作響。
他們是知道的,可他們為了讓自己快樂而選擇我行我素。
他們選擇了自我欺騙,每天都在安慰自己,只要自己足夠謹慎足夠小心,就可以讓紙包住火,就可以讓所有人都看不出來。
就可以為了維持一段「幸福的關係」而持續地欺騙和背叛下去。
毫無疑問他們是自私的。
「嘩啦——」
有小孩從身邊跑過,踩起了地上大片的水坑,水花飛濺在了安小凡的褲腿上。
雨水早已把他身上的衣服打濕,衣服濕漉漉地粘在他的皮膚上,剛才那一點減起的水花似乎並不能影響到他什麼——可他此刻就是不想讓別人再次把水濺到自己身上。
安小凡回過頭,許是因為表情過於冷漠,那小孩被嚇了一跳,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衝進不遠處樓道下的父母懷裡。
那孩子的父母,一對年輕的夫婦,手忙腳亂地安慰起自己的兒子來。
安小凡走到一處屋檐下,停下了腳步。
「轟隆隆——」
又是一聲雷鳴,閃電照亮了他發白的臉。
安小凡忽然控制不住,蹲在路邊,失聲大哭起來。
雨水蓋住了他的哭聲,也讓他自欺欺人地分不清臉上滑下的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
他用冰冷的雙手捂著臉,任由冰涼的雨水不斷地打在他的頭上。
醫院的行人總是步伐匆匆,卻無人注意到這崩潰的一角。
忽然,頭頂傾瀉而下的雨水消失了。
一雙纏繞著鐵鏈的腳出現在指縫間的視野里。
頭頂,一把老舊的黑色雨傘,把傾瀉的雨水遮擋得嚴嚴實實。
安小凡放下雙手,抬起了頭。
面前,安容白穿著那件白色的長袍,右手打著傘,正溫和而認真地看著他。
他手裡的傘柄傾斜,傘面盡數斜在了安小凡頭上。
傘後的雨水打濕了他垂落的長髮。
「容白哥哥……」安小凡眼裡的淚水流得更凶了,「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