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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鼎之身上沒錢,書包空空,像只癟了氣的皮球,悻悻往回走。

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家人,別人根本不把他當回事。

爸媽死了,哥哥不知去了哪裡,唯一的親人,只有姐姐。

董只只怕他不認得回家的路,從垃圾桶里隨手撿一袋垃圾,邊走邊甩,甚是得意:「你到底走不走,要走快走,倒完垃圾,我要鎖門睡覺啦!」

陳鼎之偏頭哼哼:「先在你家待幾天,過陣子就走。」

「行,那先回去洗漱。」董只只把外套脫下,裹在陳鼎之身上,指腹輕拂紅撲撲的小臉蛋,「小屁孩,挺有骨氣。」

從那日起,陳鼎之三天兩頭吵著要離家出走,最遠只走到離家兩百米的中山路,車多人多,他不敢一個人過馬路,其實就是裝裝樣子,和姐姐鬧彆扭,刷一把存在感。

爸媽死了,哥哥還在世,每次陳鼎之問起哥哥,董只只總說,他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快快長大,等成年了,哥哥會來接他。

然而不用等到18歲,三個月後陳鼎之在一處工地上,親眼見到哥哥,差點沒認出來。

在深圳鬧市街口,霓虹燈閃爍,車流不息,交織成光怪陸離的幻象。

陳嘉弼坐在雜貨鋪門口發呆,一下午沒想明白,他費盡力氣,帶姐弟倆逃脫,換來的是被姐姐拋棄的下場。

就算不是一個媽生的,到底是親人,怎麼可以這樣惡毒,還把他弟弟拐跑了。

陳青河在家人面前,聲稱董只只是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

惆悵苦悶解決不了問題,陳嘉弼在附近小飯館大吃一頓,到學校附近,找了家黑網吧。他同學放學經常去那耍。

陳青河說過,董只只母親是青島人,她在深圳無親無故,定是回老家。

沒有身份證明,坐不了飛機高鐵,陳嘉弼在網上查詢公交線路,認真做筆記。

他決定在市內乘公交,到城市邊界,叫計程車前往另一座城市,晚上在黑網吧修整,如此循環往復,用不了十天半個月,便能抵達青島。

身上有十萬塊,得省著點用,今時不同往日。

事情起初進行得很順利,陳家弼花五天時間,至安徽阜陽太和縣,陳家弼吃飽喝足,披星戴月,依計劃攔下一輛計程車,準備當晚下榻亳州。

他成績優異,從小便是別人家的孩子,把頭探出窗外,赫然望見夜空里最閃亮的星星。

正對前方的是天狼星,說明車輛正往南行駛,可去亳州明明應該向北。

陳嘉弼心生警覺,捂緊腰包,讓司機停車。

對方稱這是往亳州的方向,說他一小孩,懂什麼,在車上安心睡一覺,到了喊他。

計程車在土路上飛馳,越開越快,陳嘉弼有種不祥的預感,又束手無策,他坐在后座,駕駛位有隔斷,車速極快,跳車的話,不死也殘,且在他提出質疑後,車門被鎖死。

計程車拐入一處小樹林,停在一高一瘦兩個中年男人面前。

矮胖子把陳嘉弼從車內拖出來,瘦高個兒則給了司機幾張鈔票。

「老實點!」矮胖子背押陳嘉弼雙手,在他身上一陣摸索,借著月光,打開腰包,雙眼發亮,高呼道,「竿兒,發財了,這娃身上有好幾萬,這票賺溜了,頂三十匹頭。」

竿兒把陳嘉弼推入停在附近隱匿處的白色麵包車:「一斤二三兩,行情差,便宜點處理得了。墩兒,聽大黑說,這娃鬼精,你長點心,看好了。」

「得嘞!」墩兒鑽進車廂,對陳嘉弼一頓拳頭招呼,「識相點,給你找戶好人家,否則……」

陳嘉弼忽感左頰冰涼,銀光閃爍,有尖銳物品在他臉上來回剮蹭。

暗視四周,車內有六名孩童,三人與陳鼎之差不多大,還有三人看上去只有四五歲,一雙雙驚恐地眼睛,盯著他,不敢出聲。

兩兄弟在附近轉悠,車上孩童,上上下下,來來去去,不停變換面孔,唯獨陳嘉弼,是個賣不出去的賠錢貨。

客戶不是嫌棄他年齡大,就是覺得他個頭太高、人又瘦,怕他有病,買回去倒貼醫藥費,不划算。

月黑風高,寒風凜凜,寂靜的河水泛起薄霧,蒙上悲涼的氣息,麵包車在河邊橋洞下停住,墩兒抓起陳嘉弼脖頸,一隻手將他拎出車,給他一根烤雞腿:「吃飽了好上路。」

竿兒在身後用繩索將他捆綁,墩兒把雞腿硬往陳嘉弼嘴裡塞。

在這伙孩童里,他是累贅,沒有價值,等待他的,只有被拋棄的命運,就像董只只把他丟在路邊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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