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憫贊他們俠義勇敢。張厭深卻問他們有何感觸,他點了賀長期,「長期先說。」
身材高大的少年靠著椅背,低著頭,「沒什麼特別的,就像平日習武上課一樣,該做就做了。」
輪到賀今行,他說:「我覺得惋惜。沿湖那麼多村落,就算人沒事,財產也肯定會遭受損失。」
因緣巧合,他和大哥能叫醒一座村落,但那些沒有被預警的呢?
他垂下眼,開始思考昨夜的情形,要怎樣做才能讓更多的人免於遭難?
「人活在世,不能只有一具□□。」張厭深點頭,「沿湖百姓以後的生活無可避免會受到影響,但受影響的程度卻是可控的。」
裴明憫不假思索道:「官府會賑濟,民間有捐獻,一定可以幫他們渡過此次難關。」
「渡過又如何?傷害、損失真能完全挽回嗎?為什麼不能從源頭上避免,按期疏浚河道就那麼難嗎?」賀長期仰頭看房頂,雕花的梁木視感冷硬,卻遠不如夜雨冰冷無情。
他又說:「我小時候遇到很多辦不成的事,總覺得等長大就好了。然而越長大,辦不成的事越多,每一樁每一件,都在嘲笑我無能為力、愚不可及。」
廳里安靜了一會兒,張厭深按著扶手起身,「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少年長成人,總是伴隨著痛苦與掙扎。」
他走到賀長期跟前,在後者要站起來時,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把人按回去,「你有此番思慮,不稀奇。堅持下去,一定有把辦不成的事辦成的一天。」
晚飯時分,顧橫之還未回來,同窗問起,裴明憫笑說他一向如此,不做到累極不會回來。
眾人便不等他。
飯後,婢女把晾好的桂枝湯送上來,賀長期猶豫片刻,抬頭見大家盯著自己,立刻端起碗一飲而盡。
賀今行想笑,要忍不住時,便轉身向裴明憫,說借書房一用。
後者卻道:「你們這兩日我聽著就很辛苦,不需要早些休息麼?」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昨日沒有讀書,今日若再不讀,我怕我明日就不想讀書了。」
而他有許多困惑,靠自己琢磨是得不出答案的。
「也罷,真是個書蟲。」裴明憫笑他。
師生便一起去書房。
又一日下午,西山書院派了人來通知明早複課。
正在讀書的幾人才知洪水已退出書院街。
回到小西山時,書院裡淤積的泥沙已被剷除乾淨,各式建築也擦洗過,學監正忙著指揮匠人修繕禮殿。
賀今行見有幾件泡濕了的衣物洗洗還能再穿,便拿盆裝了,出門就遇到多時不見的人。
「同窗,你這端著盆拿著皂角,是要去洗衣裳?」陸雙樓一開口,正常的問話都帶著一股散漫的味道。
「是啊。」他見對方也提著一袋東西,鼓鼓囊囊的,「你這是要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