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大人:「冬月初才二十出頭,這些個屠夫,瞅著要到年關就猛漲價。」
「年底漲價是常事,但漲價如此之猛,並非屠夫之過。」張厭深放下筷子。羊肉性甘溫,冬食可驅寒暖身,他本吃不動,但攜香專門給他燉了一盅羊肉,燉至軟爛得入口即化,他也就享一回口福。
「宣京的牛羊肉大部分來自寧西路和北黎,然而今年南赤河結冰太早,大雪封山,路極不好走,運來的羊肉一日比一日少,肉價也就一路飛竄。」
晏塵水刨完一碗飯,中途插空說:「總覺著今年雪太大了些,長公主也是提前回去,往年臘月才走的。」
賀今行:「算算時間,長公主一行應該早就到雩關了,正好避開最嚴寒的時候。」
張厭深著說道:「大雪影響的可不止宣京的羊肉市價。北黎人以遊牧為生,今年冬天來得又早又冷,牛羊要凍死不少,卻難以及時賣到我們這邊來。換不了其他生活必需的東西,一天天下去,怕是生存堪憂。我大宣與北黎雖有和平共處的盟誓在,但生死面前,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騷擾劫掠我邊境百姓。她早些回去,也好鎮住北疆。」
兩個少年人皆若有所思地點頭。
賀今行想了想:「聽著有些可憐,但我們松江路不說,寧西路尤其是牙山東北一帶,估計也好不了多少。」
「都是各有各的難處。現在朝廷要減俸,服緋者削一半,依次遞減,至服青者削一成。」晏大人哼出一口氣,搖頭道:「肉價噌噌往上,俸祿卻哐哐掉底。不少官吏怕是要勒著褲腰帶過日子了。」
「啊?」晏塵水夾著羊肉的筷子頓住,盯著他爹說:「真的?爹你要是沒錢了……」
「我還騙你不成?秦相爺專門派人支會我,公文已經擬好,明日就會發往各路。」晏大人點點他的碗,「吃你的肉,你爹還不至於剋扣你的零用。」
「那就好。」晏塵水點點頭,繼續埋頭吃飯。往年家裡一銀錢緊張,他爹就剋扣他的零用,現在還能給,應當沒什麼大問題。
張厭深卻問:「薪俸降低,各項貼補呢?」
晏大人一臉無奈:「凡是走戶部帳從國庫支出的,一律同俸祿一起削減。」
他說罷,看在座另外三人驚訝不解,便又略略說了今日朝會上的事情。
聽到皇帝對傅禹成的責罰不過是「罰俸半年,兀自反思」,賀今行低聲道:「半年俸祿,罰與不罰有何區別?」
晏塵水吃完了,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兒,跟著說:「有家族撐底,傅老頭兒確實可以不在乎半年的俸祿。」
張厭深卻道:「非也,他不在乎是因為他本就不以俸祿維繫開支。」
「對啊,他家裡有權有勢嘛。」晏塵水說,「不然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坐上工部尚書的位子。」
張厭深再度搖頭:「因果反了。」
看著少年眼裡明顯的疑惑,他卻沒接著解釋,而是問道:「你們可知我朝官吏俸祿的構成?」
賀今行答道:「我朝官俸本身不高不低,發俸時還有以棉紗布帛代替米糧的情況。但除了俸祿之外,朝廷對於官員還有各項貼補,這大部分貼補都是發放現銀或者能夠折成銀子。合算下來,官吏與「窮」之一字完全不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