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行認真地想了想,搖頭道:「我娘教導過我,憤怒只會沖昏頭腦、蒙蔽眼睛,對解決事情百無一用。所以我感到生氣的時候,就會及時地開解自己。」
他看著這位許久未見的同窗,只覺對方一次比一次瘦削。而那雙斜飛的眼裡蓄著淺淺的殺意,也令他微微皺起眉,而後握拳碰了碰對方,「你也不要衝動。」
斜風細細,隨雨落長巷,將這一把油紙傘包圍。
傘蓋之下,陸雙樓注視他半晌,驀地出聲笑道:「同窗,你這也太累了些。但能加深對你的了解,就值得一試,只要你告訴我開解自己的辦法。」
那種熟悉的慵懶的調子一出,賀今行面前的人便陡然柔軟下來,像一把刀自動地躺進了鞘中。
他心有觸動,目光卻落在飄至對方肩頭的雨絲之上,慢慢地認真地說:「個人比之眾生,猶如蜉蝣之於滄海,將己身的喜怒哀樂放於宇宙洪荒之中,任何事情都會變得無限的渺小。心,自然會平靜下來。」
陸雙樓聽了,沉思許久,才道:「你這一套挺好,但只適合你這樣心裡有大世界的人。有的人心很小,根本不會考慮這許多。」
傘也不大,撐傘的少年站直了,自己便瞬間暴露在風雨之中,但他的心情顯然十分愉悅。
「眾生有什麼好?滄海萬頃,我只取一粟,這一粟便抵無窮。」
他說得十分認真,話里一瞬間的決心蓋過了天地間所有的聲響。賀今行懵怔半晌,頷首輕言道:「你說得對,萬般選擇,皆有其道。」說罷看向孟宅的方向。
「還有誰在等你嗎?」陸雙樓以為他在看院子裡,下意識地問,然後立刻反應過來,笑了笑,推著他去敲門。
開門的果然是攜香。
「喝碗薑湯?」賀今行叫站在門外的陸雙樓。
「不用,這點雨算什麼,我還有任務呢。」後者將傘往肩上一扛,搭在傘柄上的手小幅度地擺了擺,「同窗,明晚再見。」
而後幾步點上屋檐,將那一個「好」字留在身後,化作路標。
「他……」攜香面帶憂色,欲言又止。
「我們是同窗,他別的身份與我無關。」賀今行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至少目前是這樣的。太晚了,攜香姐姐早些回去休息吧。」
攜香微微放鬆了些,但仍蹙著眉。她思來想去,不好說什麼,最終嘆了口氣:「看到你回來,婢子才能放心。你記得換藥。」
他笑著點頭,目送對方帶上門離開,才獨自回房間。
第二日晨間,賀今行暫時不能練武,便把時間用來讀書。
待到日出,就和攜香一起前往孟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