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媽媽說,只有她最心愛的女兒才能住最好的房間擁有最風光的排場。而要當她最心愛的女兒,就要做最出名的花魁,為樓里賺最多的錢。我們那一批二三十個姐妹,熬啊熬,終於熬到出頭的時候,就只剩我一個。」
「然而等我做了花魁,才徹底明白,媽媽那些心疼的話、可以自己贖身的許諾,都是假的。我不過是一件物品,被不斷地以高價買賣,從有權勢的人手裡轉到更有權勢的人手裡。但我知道,哪怕有再多的男人追捧我,為我開出的身價再高,所滿足的都是他們自己的欲望。他們看重的不是我,而是擁有我可以向其他人宣示的財富、地位與權力。在他們心底,我就是低賤的玩物,只是現下青春尚存,還有幾分顏色可以侍人罷了。
「齊大人就是如此,只當我做阿貓阿狗,可以隨意碾壓處置,而我用盡全力也翻不出他的掌心。」她平靜地說起自己這一年以來的感悟,目光卻流連在少年身上,難以自拔。
而後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一般,堅定地說:「可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我想試一回做人是什麼感覺。」
「但姑娘未免太傻,就這麼將帳本偷出來,只要齊宗源回過神,一定會立刻發現不對。」院子裡卻響起另一道低沉而有力的聲音。
賀今行思路驟斷,回頭看去,「侯爺。」
嬴淳懿負手走到他身邊。他遲疑一息,還是將帳本交了過去。
前者略略一翻,只看出入名目與往來人等,便知這本帳冊分量。
正是他此行尋覓已久,能夠斬斷秦毓章左膀右臂的證據。
「對,齊宗源肯定會發現,說不定已經有所覺。」賀今行順著他的話思索下去,猛地轉頭疾聲道:「浣聲姐姐,你不能再回去。就先留在這裡,我馬上想辦法送你離開。」
浣聲最後一次凝望那雙清澈的眼眸,輕輕搖頭,「我就不進來了。」
她說罷低頭,指尖抹上眼角,再抬頭卻展顏一笑,像晦暗天日裡含苞已久的梨花偏要頂著風雨綻放開來。
「不!」賀今行頃刻間便明白她的意圖,見她轉身要走,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將人拉進院子裡,然後趕忙放手,「情急唐突,姐姐勿怪。」
浣聲驚呼一聲,眨眼間就換了個位置,卻沒有掙扎,只是失神地看著對方,任眼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