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從心任他如何動作,都痴望著,不言不語。
白衣蹭了泥,又浸了水,顏色混得不倫不類,仿若只塑了個粗胚的泥像。
賀今行很快鬆手,將柳從心護在身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握拳起勢。
那幾個漆吾衛重整片刻,一人占了一個方向,將他們圍住,顯然要結陣再來。
「同窗。」對峙的間隙,陸雙樓輕聲叫道,而後從兩名漆吾衛之間走進包圍圈,「停。」
其餘四人面面相覷,但皆未遲疑,立即收刀退到他兩側。年紀最大的那個活動了下胳膊,奇道:「同窗是什麼?你認識的人?」
陸雙樓沒有回答這人,而是將手中的傘遞出去,眨了眨眼,「淋雨太久,容易傷寒。同窗,給你。」
這把傘用了許久,握柄處上下已經有些掉漆。
賀今行認得這把傘,卻沒接,也不敢去接。
他忽然明白盛環頌所說的「我不能遇上他們」里的「他們」是誰,心中立時沉下來。
他看著對方的眼睛,艱難地開口:「陛下要滅柳氏滿門?」
「不,不可能。」幾丈外的許輕名聞言,皺眉道:「若陛下真有此意,相爺不可能允准錢大人手下留情。」
「許大人。」錢書醒低聲提醒他,「漆吾衛直屬天子,任何行動皆為上意,你我身為臣下,不得干涉。」
他輕輕搖頭,也低聲回道:「我知道相爺讓我不要出面,是為我好。但他既允了柳大當家,我們就該替他實現承諾。」
「就怕事情中途有變啊,這會兒也來不及和相爺通信。」錢書醒嘆了口氣,沒再堅持反對他。
雨勢越來越大,很快打濕陸雙樓一直竭力保持乾爽的衣裳。但他仍舊伸手舉著傘,「如果我說是,你會讓開嗎?」
賀今行沒有搖頭,卻也沒有移動半步。
「甘中路,銀州,興慶縣,你還記得嗎?」他想起這樁舊事,說:「那一回我們沒有分出勝負,今日就再來一場。若你輸了,放過從心吧。」
「原來你早就猜到是我。」陸雙樓沉默片刻,應道:「好啊。」
那把傘不大不小,橫在兩人中間,誰也沒有遮到。
他乾脆丟了傘,解下挎在腰間的執汝刀,刀柄朝前遞給賀今行。
在對方遲疑的霎那,他握刀的手向內一轉,刀柄便朝向自己,再鬆手一撤一拔;眨眼間長刀出鞘甩了個半圓,從斜側刺向柳從心。
電光石火間,賀今行來不及拿其他東西去擋,本能地伸手抓刀。
長刀在他手裡劃出尺余,刀尖堪堪停在柳從心額前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