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賀今行習慣性地不想讓人擔心自己,有意緩和氣氛,「其實去哪兒都一樣,而且地方上的房價肯定沒京城這麼貴。不過這個月的租金已經交給牙人了,還有半個月才到期。」
他說著嘆了口氣,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接近二兩的銀子肉疼。
屋裡陷入沉默,風從內間的窗扇灌進來,催著窗台下的沙蒿在夜裡無聲生長。
半晌,陸雙樓最後說:「那你走之前把鑰匙給我吧,到時候我替你退租。」
「好啊。」他綻開笑容,「那我就提前說一聲謝謝。」
第二日,賀今行照舊卯時前到舍人院,領了公務認真處理。不時有同僚來問他昨晚怎麼了,他只簡要地說陛下問了些江南水患相關的問題。
下午,內侍前來叫他去端門的直房。
秦相爺如千百個過去的日夜一樣,坐在那張寬大的堆著公文的畫案後,只問了一句:「你是秦甘路的人?」
他答:「下官從砂嶺來。」
秦毓章微微頷首,拿硃筆在面前鋪開的文書上籤下自己的大名,「猛將必發於卒伍,宰相必起於州部。」
再蓋上吏部尚書的官印,將那封公文遞給他,「實心做事。」
「是,下官謹記於心。」賀今行雙手接過任命書,再對著抱朴殿的方向稽首。
「臣賀旻,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卷二完)
第179章 一
天化九年,冬月。
從溝坎崎嶇的甘中高原下來,跨過天河,就進入了秦甘路的地界。
然而除了界碑提醒行政區劃的不同以外,環境沒有任何變化,官道上依然遍布沙石,磋磨著馬蹄與車輪。
趕車的漢子五大三粗,在夕陽里眯起眼,捉到了地平線上招展的酒旗,扯著嗓子側頭說:「主子,前面好像有家客棧,咱們是就在這裡歇一晚還是繼續趕路?」
車廂里坐著兩個人,其中小姑娘聞言,看向另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冬叔?」
「秦甘路地廣人稀,城池村鎮不似中原稠密,過了這家客棧,距離界碑最近的城鎮還得走幾個時辰。」賀冬不替他做決定,只是說明情況,然後補充:「再有三天就能趕到玉水,不急於這一時。」
玉水縣是距離仙慈關最近的城池。
賀靈朝點頭,叫前頭駕車的人:「平叔,歇。」
這邊風沙大,氣候又干又冷,夜裡的野外更是滴水成冰,遠不如白日好走。
馬車與騎馬綴在後頭的幾名護衛便都在那家客棧前停下。賀平率先跳下車,揉著屁股瞅大門上的匾,咕噥道:「好些年不走這條道,路上多了哪些店子也不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