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橫之派人回營寨拿油布,但兩里路說近不近,雨卻迅速地大起來。他想了想,拔出將旗,取下那面繡有白虎的旗幟,張起來,做雨棚為傷患們遮雨。
一輪又一輪的箭雨讓旗子破了不少小洞,在底下遮雨的軍士們卻自責不已。
將旗就如生命一般珍貴,他們沒有保護好它。
顧橫之又找來幸運沒被損壞的小旗,蓋住將旗上的破洞。
他說:「它在我心中,永遠嶄新,永遠飄揚。」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冷靜,沉著;但其間蘊含的力量卻越來越強,仿佛永不枯竭,令聞者忍不住淚流滿面。
「公子,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楊將軍狠狠眨了眨眼睛,糙老爺們兒流什麼馬尿,不合適。
除了完全失去作戰能力的人被送回了營寨,剩餘的人都留在關樓這邊。
「等這場雨停。」顧橫之回答。
所有將士便都期盼著這場雨下得再大一些,再久一些。
然而上天的眷顧終究是有限的。它給了劍門關的將士們一點希望,很快又將希望收走。
雨勢隨著黑夜一起退去,東天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只剩絲絲小雨。
軍士們不必命令,便重新進入戰備。
顧橫之則把將旗拆下來,裝到旗杆上,重新插好。
山風一吹,旗上白虎便重新舒展,上面的血跡、鏽跡與塵灰都被雨水沖刷乾淨,重新變得乾淨而威嚴。
他望著旗幟,說:「死守,守不住。」
將領們圍著他,一名伍率問:「公子可是要出關迎敵?」
楊將軍立即接話:「公子,不能出關!」
劍門關的地勢,本就是出關容易,回來難。更何況是這樣的境地,南越人一定也等著雨停,進行最後最猛烈的衝鋒。
出關迎敵,就是有去無回。
「按朝天關到劍門關的路程算,最多還有兩個時辰,大小姐就到了。我們再撐一撐,或許就能等到援兵了啊?」楊將軍手足無措地勸道。
「來不及了。」顧橫之搖頭,「只有將南越人的正面部隊阻擋在關樓外,才能拖延時間,等到錚姐來接管劍門關。」
若是還在關樓接戰,一旦被擊潰,劍門關就會被南越人迅速攻占,進而占領他們的營寨。火棘嶺山高坡陡,極據地利。若是被南越人布防,哪怕顧元錚率兵趕到,不再經過一番血戰,也很難拿回劍門關。
但若能將南越人的正面部隊擋在劍門關外越遠的位置,就越能拖慢他們占領劍門關的時間。哪怕還有小股的南越人從崖上棧道切入,顧元錚一到,憑藉兵員優勢,就能夠迅速收割他們。
「哪些人,願意隨我出關?」他環視關樓上下,粗略點數只有三百餘人。
然而這三百餘人中的絕大部分都站起來了,剩下的多是腿腳受傷,不便移動。
顧橫之抿了抿唇,微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