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南疆傳回的戰報,還是大宣安插到南越的密探,都是他夠不到的消息。
「等南越的使臣到宣京,自然就知道他們的目的了。」傅景書不願意多說,「哥哥累不累?」
傅謹觀笑了一下,妹妹的意思十分直白,但他並非時時刻刻都會遷就。「今日朝會的局面是,裴相爺想打,秦相爺想和?」
王正玄是裴孟檀得力的副手,禮部侍郎的位置坐得很穩,他的話可以看作是裴黨的意圖。
賀鴻錦雖與王正玄的見地不同,但未曾聽說偏向,可留待觀望。
至於傅禹成要給顧家人扣罪名,就不知是否有秦毓章的授意。
傅景書尚未散盡的懊惱又回來了些,但她是絕對不捨得向兄長撒氣的,只能咬著牙簡短地說:「戰與和,只能有一個結果。」
這又是新的一輪博弈,在兩邊互相妥協之前,很難說死最後的結果。
「戰亂起,流離的都是黎民百姓,能議和就和罷。」傅謹觀看到重新魚貫而入的侍從,不再堅持,站起身,「妹妹以為呢?」
「哥哥慢些。」傅景書心頭鬆緩許多,主動去牽他的手。她沒有說自己的想法,只道:「我們可是和秦相爺站在一條線上的。」
夜色幽幽,燈火搖曳,模糊了兩人的身影與未竟之言。
——不止要與敵人互相妥協,拴在一條線上的盟友,也得互相妥協。
待黎明到來,短暫停息的爭議與計較再次繼續。
劍南路,枝州,蒙陰。
顧氏宗祠坐北面南,祠堂里一列又一列的牌位如鱗甲一般,巋然豎立;而祭案前的巨鼎里,香火永遠不斷。
「我一直以為,我南方軍八萬將士不論級別,在軍中、在戰場上從來都是互相提攜,沒有哪個是背後捅刀、出賣同袍求取富貴的陰險小人。賀易津傳消息給我說軍中可能混進了奸細,我還不信,罵他離間我方軍心,結果有人轉眼就給了我一個大耳刮子。」
顧穰生仰視祖宗牌位,聲如洪鐘沉鬱,並不如何激昂。
他背對著的二十餘名大小將領,都如他一般,披著盔甲,未戴頭盔。
不論男女,個個都面色凝重,噤聲不言。
「這人與敵蠻勾結,出賣關防機密,致使劍門關遭襲。一千駐軍血戰一夜,打沒了八成,才守住這道關。」他轉過身來,指著陳列在庭中的一壇壇骨灰。
「這些都是我南疆的大好兒郎,如今卻只能長眠在這狹小的罈子里。你們都看看,心痛不心痛,羞愧不羞愧?」
秋陽冷艷,照在一隻只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骨灰罈上,令滿院寒意蕭蕭。
立時有婦人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抱拳沉聲道:「大帥,我等忠心天地可鑑,絕不會幹出這等背主求榮、叛軍賣國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