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倆相依為命十六年,謝延卿知他難過,也知他想不開。然而再不忍心,也得要求他:「現在就為了這個理由,留在宣京。」
歲月不饒人,他已不能把孫子抱在懷裡,卻依舊習慣似的哄道:「祖父已垂老,視茫發蒼,齒牙落盡,能托一副骸骨歸鄉,是祖父的福分。」
這算什麼福?什麼分?謝靈意只覺心肺都被捏在了一起,難受得如同將死一般。
但他知道他不會死,他還將看著祖父離開他,而他什麼都改變不了。甚至只有遵照祖父的安排,才能不令祖父更加憂時傷神。
他緊緊依偎著祖父,似乎這樣就不會失去,不用去想其他。
燭火幽幽燃燒,一面不停地融化,一面不停地淌下燭淚。
賀今行回來之後,就見他爹呆呆地站在屋中,不由問:「爹怎麼了?難道崔大人那邊有進展了?」
賀易津回過神,搖頭說:「他們兵部的人已經往西北追去了,這一路遠得很,三五日不會有結果。」
「崔大人反應很快,刑部抓到的那個南越奴隸就是個替死鬼,那日阿肯定早跑了。」他說完,又問:「那爹在為何事憂心?」
賀易津看他片刻,坦言道:「崔連壁讓我儘早趕回仙慈關。」
「西涼人不遠萬里繞道南越挑撥戰爭,又潛入宣京阻撓和談,除了對我大宣蠢蠢欲動以外,沒有別的解釋。互市將開,怕起亂子,我不在仙慈關不放心。但若馬上就走,你那親事陛下還沒有鬆口,我也不放心。」他摸了下自己後頸,有些煩惱:「要是我能變成兩個就好了,像孫猴子一樣。」
賀今行聞言笑了一下,然後正色道:「西涼人大費周章,所圖必定不小。爹說得對,您不能在宣京久留,必須儘快回關。至於賜婚一事,陛下早晚會同意,爹您放心好了,我能處理的。」
這件事對他來說很重要,但遠遠比不上關防重要,而且已經做了許多準備,他不怕。
賀易津並非只為此煩憂,但他不擅於表達自己的情緒,嘆了口氣,就準備抓一把椅子放到屁股底下,繼續發呆。
賀今行接著道:「謝大人向陛下乞骸骨,陛下准了,翻年就要回江南。」
他伸向椅子的手頓住,「致仕回江南,是陛下的意思?」
持鴛端著新找的燭台進來,正好聽到這一茬,也皺眉道:「他們進京時,江南老宅什麼都沒留,老爺年邁,病痛又多,現在一個人怎麼回去?可靈意少爺才將入仕,他定然不會讓人跟著侍奉……」
這豈非是讓人自尋絕路?
第222章 四十四
持鴛所憂未嘗沒有道理。
賀今行擰著眉考慮半晌,說:「靈意在翰林院未滿兩年,尚未站穩腳跟,外祖父絕不會在此時讓他丁憂。」
持鴛:「老爺不尋死,但陛下或是那些有心人未必肯讓他活。」
「我明日便挑些人手,放過去暗中保護他。」賀今行眨眼就有了決定,看她欲言又止,主動道:「姑姑若是願意,也可隨外祖父一道回江南,只是路上恐多兇險,免不了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