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阿在戰事方面慣來少帶情緒,此時也公允道:「但是我們攻打大城和小城投入的兵力完全不同,沒法相提並論。」
當時急於攻打淨州,派過來的兵馬不多,強攻損失太大,不值,所以他才下令圍困。
「眼下若增兵合圍,從四面一起進攻,拿下這座城池只需一個時辰。」他抱拳做出蓄勢待發的姿態,隨時可披掛上陣,率軍進攻。
鑄邪怒月大笑擺手,「既然能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何須消耗兵卒?它在我大軍包圍之中,孤立無援,過完這個冬天,城裡還能剩下幾人?」
他笑罷,又將楊語咸叫來,問:「你可知此城歷史,現任的縣令又是誰?」
後者瞥了一眼遠處朦朧的城牆,垂頭道:「屬下在西北這幾年常駐蒼州,對於淨南並不熟悉。」
「可惜了,我還想知道這人姓甚名誰,能困守如此之久,是個人才啊。」鑄邪怒月略感遺憾,轉頭道:「破城之時,留個活口,我要見見。」
那日阿卻說這事兒有些難辦,「對家國忠誠之人,會在城破之時選擇死殉,不會讓自己成為俘虜。若是真的苟活下來,豈不侮辱了殿下的看重?」
鑄邪怒月輕描淡寫道:「難道沒有令人求死不能的辦法?我說要見,他就不能死。」
「屬下明白,這就進行布置。」那日阿拱手應道。
辦法當然有許多,只是他不愛折辱有骨氣的人,所以殺那蒼州令和秦甘總督都殺得乾淨利落。若是先極盡折辱再行虐殺,那和侮辱自己有什麼區別?
但是,太子殿下的心愿比他的顏面更加重要。既有吩咐,他自當全力達成。
太陽即將落山,隊伍今晚就在露宿,明日一早再出關。
營帳紮好,鑄邪怒月要回去處理軍務,一大群隨侍呼啦啦地跟著回去,轉眼只剩楊語咸獨自站在原地。
他見左右無人,便慢慢地走向那座小城。他當然知道城池的名字,還知道這名字的來歷。
兵馬如雲,旌旗如織——兵戈不祥,是取「雲織」。
直到能看見城牆上覆蓋的灰雪,垛牆內站崗放哨的人影,他才恍然停住腳步。
近旁有幾個枯敗的木樁子,樹幹想必早做了安營紮寨的料。他拂去表面的雪,脫下披風疊了幾層鋪好,才坐下扶著腰上三指寬的腰帶歇口氣——這條腰帶從他離開稷州時,就壓進了箱底,這回要去西涼,他又翻出來日日佩戴不離身。
「那裡是不是坐了個人?」抱著蒼鷹爬上城樓的桑純眼尖,扒著牆看了片刻,問左右的崗哨。
大家一起瞪大眼睛盯了好一會兒,「好像是個老頭子?還沒穿鎧甲,不像西涼兵。」
桑純立馬跑去找賀今行,說城外有個老頭子坐在他們的樹樁上,別是哪個村子裡倖存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