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怎麼說這個,乾脆點給他一個痛快吧……等等。
謝翎慢慢睜大眼。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謝翎渾身一繃,他猛地想使勁抬手,但被下了藥,沒有半分力,手臂只能痙攣兩下,根本做不了任何動作。
謝翎:「等……」
沈辭秋不再說話。
他殺父奪權,滿手血腥,從不後悔,因為那是復仇,他睚眥必報冷漠決然,但仇是仇,恩是恩。
復了仇,怎麼能不記恩。
何況難得世上有這麼一個人真心待他。
他想,謝翎不知道會不會死,仍去擋了那一刀,所以現在,該他還了。
暴雨驟起,兩人衣衫盡濕,呼嘯的風卷不起他們沉重的衣袍,沈辭秋將謝翎送的短刀貼上了自己清瘦的脖頸。
謝翎目眥欲裂,手背上已經是青筋暴起:「沈——」
沈辭秋在大雨中看向他,心道,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如果沒有……
謝翎總說讓他多笑笑,想必是愛看的。
雨水冷冷濕透了沈辭秋玉白的面頰,他握著刀,對謝翎露出個笑來。
釋然、清淺,像雨中綻開的花和月。
然後他皓白的手腕利索一划——鮮血飛濺。
「沈辭秋——!」
奇異的是,沈辭秋脖頸上沒有半分疼痛,他倒下時,聽到謝翎那因高熱而沙啞的嗓子掙扎著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他想再去瞧一眼謝翎,但天幕灌下的雨水匯成滔天洪流,遽然吞沒了他。
沈辭秋像是砸進了一片汪洋大海,眼前是無垠的藍,蔚藍的海水裹住他,隨之湧上來的,是被暫時封印的記憶。
沈辭秋赴死時都淡然的眼在這一刻顫動著睜大了。
他是……沈辭秋。
是眾叛親離,被師門逼上絕路,死過一回的沈辭秋。
他活著是為了復仇,接受考核是為了更強,入水鏡前首先想到的是拿了分魂化身之術自己以後對上玄陽尊又多了幾分勝算。
他不是來當皇子皇帝的,這一切不過是他復仇路上修行的一環。
雪國皇族和小侯爺……從來都不曾存在。
近三載歲月,捭闔沉浮,日夜相處,玉佩與金刀,不過大夢一場。
現在,夢醒了。
第23章
兩道身影從水鏡中破出,他們身上沒有半點濕意,但仿佛被大雨澆透了,由內而外疲憊不堪。
兩人呼吸都很重,沈辭秋手指還在發顫,單薄的胸口起伏不定,琉璃色的眸中沉著將碎不碎的冰。
他沒有側頭看身邊的人一眼,用回歸身體的記憶一點點把碎冰重新粘合。
所有真實都回到腦海,一切扳回正軌,不該有的東西理應全部剔出去。
沈辭秋在識海里,對紊亂的思緒舉起了刀。
……可這一次,他偏偏不知道從何開始下手了。
燃魂老祖瞧過兩人蒼白的臉和慘澹的神情,由著他們緩了兩息,舉起茶杯:「恭喜,二位都通過了考核。」
但通過考核的兩個人一言不發,臉上也沒有半點喜色。
他們恍惚的神情還沒有完全褪乾淨,一個比一個沉默。
沈辭秋覺得耳邊仿佛還在下著一場不會停歇的暴雨,夾雜著沙啞又聲嘶力竭的怒嚎,老祖的聲音像隔了層水霧殼子,總不太清晰。
燃魂老祖抬手,兩杯茶浮空飄到沈辭秋和謝翎面前,沈辭秋淺色的眸子遲緩的動了動,宛若木偶似的,慢慢抬手接住了茶杯。
茶盞里的茶水凝成一滴小光珠,沒入了沈辭秋的眉心,分魂化身之法直接在他腦海中浮現,一字不落。
「傳承已畢,尚有幾句話交代。」
燃魂老祖的神識漸漸開始變得透明:「無法在大乘手底下自保以前,不要輕易暴露你們得到了分魂化身的傳承。」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世上處處是弱肉強食,燃魂老祖當年折斷明槍暗箭,靠的可是一身過硬的修為和本事。
他瞧著兩個心不在焉的小輩,這二人的心性在他看來也絕對是難得,不過到底年紀輕輕,以後路還很長,會不會生出變數都難說。
「裡面的煉心之法你們好好學,要用分魂化身,切記靈台清明固守本心,不可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