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娃就是我閨女的孩子。」許阿婆似是許久沒跟人講起過去的事,一時之間講的斷斷續續,語序顛倒。
但葉止還是聽懂了許阿婆的故事。
他們本是平凡幸福的一家三口,丈夫趙有為踏實肯干,女兒趙清清孝順聰慧。
兩口子亦為趙清清覓得良婿,那人對趙清清很好,對兩口子也很好。
這兩個凳子就是趙有為做的,趙清清出嫁後,許芷蘭和趙有為經常用它們坐在家門口嘮嗑。
許芷蘭以為他們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直至十六年前突如其來的一場乾旱。
周邊十八縣顆粒無收,為了生存,許多人落草為寇,罷官搶民。
「那年真的太慘了……」許阿婆沒讀過什麼書,許芷蘭這個名字還是她母親央一位讀書人幫忙取的。
但她僅僅平鋪直敘的說辭,已足夠讓葉止感到心驚。
樹皮啃絕,賣妻食子,就連年年富餘的老鼠在那年幾乎都死絕,街道旁更是堆滿屍骨。
而許阿婆的丈夫趙有為為了護住家中最後一袋糧食,活生生被盜匪打死。
「他把我藏在地窖里,你摸摸凳子底,上面應當還有我扣出的指印。」
輕飄飄的一句話,葉止喉嚨卻好似被梗住。
他無法想像當時許阿婆究竟有痛苦,也無法想像現在的許阿婆是如何平靜的說出這番話。
許是猜到葉止的想法,許阿婆笑笑:「再怎麼難過,這些年的眼淚也該流幹了。」
後面朝廷與修真人士攜手平息下這次動亂。
許芷蘭靠著吃土硬生生熬到趙清清帶著丈夫找到她,知曉趙有為死後,趙清清與丈夫在許芷蘭面前連磕三個響頭。
「當時清清說,他們會養我後半輩子。可老天啊,老天啊……」
老天讓趙清清難產死了,留下一個智力有缺陷的瓜娃。
許阿婆苦笑著搖搖頭:「清清懷孕時,我總陪著她坐在凳子上嘮嗑。也是這兩張凳子。」
「清清坐大凳子,我坐小的。」
後來的事情好像就沒什麼太多需要講述的,許阿婆帶著瓜娃隱居山林直到現在。
許阿婆低下頭,悵然地拉緊身上披著的衣服:「待在地窖的時候,我真的很想衝出去。」
「可是他說,清清還沒生孩子。求我幫他看一眼。」
「清清也是,臨了時,她哭,我也哭。她攥緊我的手說,她不想死。最後央我照顧好她的孩子。」
「瓜娃不聰明,小時候經常被其他小孩打的滿臉血。我只能帶著他躲得遠遠的。」
「阿婆這一生好恨啊,但阿婆我啊,不知道該恨誰。恨天災?還是恨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亦或者是恨我孩子的孩子?」
說到這裡,許阿婆渾濁的眼珠終於浮起淚花,可她皺紋滿布的臉上就連眼角的眼淚都無法順暢的流下來:「但阿婆不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