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先下去罷,朕看好了知會你們。」
「是。」
眾臣退下,外殿裡只剩下蕭篡一個人。
蕭篡翻看著詔書草稿,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群大臣,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秉德柔順?
犟起來跟小牛似的,也不知道柔在哪裡,順在哪裡。
——持家有方?
零嘴都不知道吃了多少進肚子裡,不知道有什麼可持家的。
——乾坤合德?
都是男的,不知道是如何分的乾與坤,難不成在上邊的就是「乾」,在下邊的就是「坤」?
這群大臣就是胡拍馬屁,亂寫一氣。
蕭篡將草稿丟開,用鎮紙鋪開絹帛,提筆沾墨。
還是得他自己來寫。
僅僅一牆之隔——
外殿裡,蕭篡正撰寫立後詔書。
內殿裡,燕枝正抄寫出宮名冊。
日光輪轉,寒風拂過。
在日光穿透陰雲,照進殿中,准准地落在他們身上的瞬間。
二人同時提筆,寫下同一個名字。
世間陰差陽錯,不過如此。
*
陛下定了後位人選。
如今朝中大臣、宮中侍從,忙忙碌碌,都在準備立後大典。
只是陛下不願多說,誰也不知道,皇后究竟是誰。
燕枝想,左不過就是柳公子或於公子,他也沒敢多問,只是乖乖抄自己的名冊。
宮裡四十歲往上的宮人不多,他斷斷續續抄了三四日,便抄完了。
抄寫完畢,他就把名冊交給主管此事的官員,核對無誤之後,又交給陛下,由陛下批覆。
陛下批覆之後的某一日,燕枝趁著陛下去試衣裳,悄悄拿著筆,在特意留出來的空隙里,把自己的名字添上去。
好了!
現在他就是陛下恩准出宮的侍從了!
雖然手段可能壞了一點,但是也沒關係。
陛下向來一言九鼎,就算後來發現錯了,但那時候他都已經走了,陛下找不到他,也只好將錯就錯,給他這個恩典。
陛下那時已有新人在側,他不過是一個小小侍從,宮中最不缺的就是侍從。
況且,放宮人出宮,是為了彰顯陛下恩德,為陛下新娶的皇后積福積德。
若是陛下把他抓回來,那豈不是把皇后的福氣都抓沒了?
所以他一定不會被找回來的。
燕枝洋洋得意,覺得自己還蠻聰明的。
現在他只要收拾好行李,等著立後大典那天到來就好了。
燕枝高興極了,跑去偏殿找「小狗」,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的同伴。
他抱著「小狗」,兩隻手將它高高舉起:「小狗!小狗!」
——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宮啦!
幼狼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歡欣,蹬著後腳,跟著他一起叫喚。
「走!我們去……」
收拾行李。
燕枝抱著幼狼,笑得眉眼彎彎,一轉身,就撞見了陛下。
蕭篡剛試完衣裳回來,就站在石階上,背著手,定定地看著他。
燕枝臉上笑意一凝,呆在原地。
他趕忙把自己方才說出口的話,全都回想一遍,確認自己沒有說漏嘴。
蕭篡見他愣住,只當他是被嚇著了,輕笑一聲,邁步登上石階。
「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燕枝連忙放下「小狗」,俯身行禮:「回陛下,今日天色好,奴想帶著小狗出去轉轉,所以高興。」
「噢。」蕭篡走到他面前,停下腳步,「先別出去了,隨朕進來。」
「是。」
燕枝只好把「小狗」交給宮人,自己跟著陛下走進正殿。
蕭篡背對著他,淡淡道:「朕方才去試了試大典上的衣裳,衣裳還行,你把衣裳掛起來。」
「是。」
織造府辦事,不敢不上心。
燕枝看不出衣裳上複雜的紋樣,也沒有去想,陛下為什麼要出去試衣裳,而不是讓織造府的人把衣裳送過來試。
他只是從宮人手裡接過沉甸甸的衣裳,依照次序,把衣裳從裡到外,一件一件,平平整整地掛在衣桁上。
蕭篡坐在榻上,看著他忙碌的背影,不自覺翹起嘴角。
等燕枝好不容易把衣裳掛完,剛準備復命,他便朝邊上看了一眼:「還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