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他們在抱他的時候,偷偷把銀子塞進了他的口袋裡!
燕枝眸光微動,喊了一聲:「阿魚……」
楚魚倒是看得開:「回去記帳,把他們兩個的錢記上,以後掙了錢,就按照這個份額,給他們分錢。」
「好!」燕枝仔仔細細地清點好銀兩數目,將銀子握在手心。
真好。
他的朋友都好。
從這日起——
一日一日,燕枝和楚魚每日早起,揉面捏團,燒火煮水,做糖糕,做蛋糕,後來還做湯圓,做糍粑。
一夜一夜,兩個人點起昏暗的蠟燭,坐在窗下,清點今天的收入,一筆一筆記帳,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們的小鋪子,就在日夜輪轉之間,慢慢地建了起來。
*
大梁宮,淨身房。
蕭篡仍舊住在最後一間牢房裡。
宮人每日清晨,將飯食、奏章送到牢房門前,他出去拿。
若是碰到朝會的日子,蕭篡也不必旁人侍奉,自行換上冕服,便出去了。
雖然他住在淨身房裡,雖然他日日哭嚎,夜夜都從噩夢之中驚醒,撫著燕枝留在淨身房裡的刻痕痛哭流涕,但他在旁人面前一切如常,從不表露出半分不自在。
宮裡消息封鎖得嚴,別說是宮外百姓,就連朝中大臣,都不知道蕭篡早已經搬進了淨身房。
只有幾個時時入宮議事的近臣,在蕭篡回宮後,第一回入宮,被親衛帶到淨身房前的時候,都心中一驚。
他們還以為……陛下要把他們給閹了呢。
被親衛帶進去時,他們還游移不定。
直到看見昏暗的牢房裡,陛下如同往常一樣,盤腿坐在牢房深處,他們才回過神來。
蕭篡本不想瞞著他們,對外隱瞞,也不過是擔憂朝局動盪,人心浮動,不得已而為之。
至於他們,都是近臣,孰輕孰重,他們清楚,蕭篡也不在意。
幾個近臣將要緊的事情回稟之後,幾次欲言又止,想要勸他。
最後還是蕭篡先開了口:「朕在此處住得很好。」
蕭篡從來殺伐決斷,說一不二。
近臣無法,唯恐說下去觸怒他,只得低頭應了:「是。」
這個時候,若是他們抬起頭,若是淨身房裡的蠟燭再亮一些,他們就能看見,蕭篡的脖頸上,掛著一條鏈子。
鏈子這頭拴著蕭篡,鏈子那頭掛在石壁上,如同栓狗一般。
這條鏈子,也不再是那條鑲嵌著寶石的金鍊子,而是一條鐵鑄的鏈子。
蕭篡覺得自己配不上金鍊子,所以給自己換了。
他近乎自虐一般,把自己拴在牢房裡。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燕枝,用匕首劃開自己的血肉,讓自己因為燕枝而沸騰的血液冷靜下來。
直到後來,他把自己栓習慣了,有的時候解開鎖鏈,要出去上朝,他還有些遲疑,不敢出去。
他不能出去,燕枝會生氣的,鎖鏈會把他扯回來的。
他就像是一條被栓習慣的野狗,慢慢地、慢慢地,被馴化成一條家養的、溫順的小狗。
日子就這樣在悔恨與煎熬當中過去。
這日清晨。
蕭篡再一次從被燕枝遺棄的噩夢中醒來,他翻身坐起,熟練地從枕邊拿起匕首,抽出匕首,在石壁上刻下一道痕跡。
這是他的記日方法。
每過一日,他就在石壁上刻一道。
就在燕枝刻下「陛下救我」的痕跡旁邊,一直到今日,半面牆都快被刻滿了。
蕭篡用指腹撫過刻痕,在心裡默數。
三百六十五道,一年過去了。
他離開燕枝已經一年整了。
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叩門聲。
親衛回稟:「回陛下,派去南邊的人回來了,同往常一樣,紅糖糕兩塊、雞蛋糕兩塊,還有……」
不等親衛說完,他面前的牢房門就被人從裡面一把拽開。
蕭篡眼睛裡亮著光,如同簇簇鬼火一般,朝親衛伸出手:「給我。」
親衛雙手將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遞出去:「陛下。」
「下個月再換個人去,別叫燕枝起疑了。」
「是……」親衛遲疑地應了。
自從回來之後,他想燕枝想得很,想得肝腸寸斷,想得徹夜難眠。
可燕枝又對他下了命令,不准他再去石雁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