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多了一股溫暖的米香味,救濟粥已經煮好發下去了,寧竹看見許多一家幾口人圍坐在一起,捧著陶碗,萬般珍惜地喝著碗裡的稀粥。
他們走進集市難免要路過其他人占據的地盤,引來不少明里暗裡的窺視,更多的還是盯著滿噹噹的手推車,不過都被季元武用麻袋遮起來了,看不清車上裝了些什麼。
再一看季元武故意冷著臉,倒是沒人敢湊上去說話。
季新桐正帶著寧荷在搭建出來的臨時灶台周圍玩,目光小心注意四周,看見寧竹和父親的身影時,她眼睛一亮,立刻轉身,用手輕輕扯了下卞含秀的衣擺。
「阿娘,小竹和阿爹回來了!」
卞含秀抬頭看見二人,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她低頭對著篝火邊正在用飯的官兵們說了些什麼。
為首的刀疤臉望了過來,擺擺手沒說話,卞含秀欠了欠身,就去灶台上打了兩碗粥,領著兩個孩子過來了。
「阿姐!」
明明才分開一個多時辰,寧荷語氣激動得像是八百年沒見似的,她邁著小短腿,想要跑過去接寧竹手裡的東西,可是她一個小豆丁能拿什麼。
卞含秀趕緊攔住,轉手將粥碗遞給季元武,想幫忙將背簍給寧竹卸下來,她看寧竹背得輕鬆,還以為沒什麼重物,誰知剛一接手,那紮實的重量差點沒把她老腰給閃了。
得虧寧竹反應得快,用手託了一把。
「老天爺!這麼重!小竹什麼時候力氣變得這麼大了?」
卞含秀著實被驚到了。
寧竹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胡謅糊弄過去。
她將背簍放下,無辜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其實從小力氣就大,只是阿娘在的時候不許我......」
提及逝者,寧竹表情帶上一些悲傷,心中默默對著寧母道歉,這是不得已為之,還望見諒。
寧荷聽到姐姐提起阿娘,腦海中早已模糊的身影也浮現出來,爹娘沒了、哥哥不見了、現在家也沒了,頓時兩眼淚汪汪。
看兩個孩子可憐巴巴、欲哭不哭的模樣,卞含秀不敢再多問,趕緊打住了話題,只安撫地將有些冷了的粥碗塞進寧竹手裡。
「好了好了,不說那些了,先用飯!」
寧竹見好就收,忙活半宿,她肚子也是真的餓了,救濟粥清湯寡水的,絕對算不上好喝,不過她不嫌棄,呼嚕呼嚕灌了下去。
以她如今的食量來說,這點都還不夠溜縫兒的,吃了跟沒吃一樣。
不過現在集市上到處都是人,寧竹有糧食也不方便拿出來,畢竟生火煮飯還是太招人眼了,手邊也沒有水,只等天亮去城外再說。
等她二人用晚飯,歇了口氣,卞含秀才開口問了家裡的情況,聽到說屋子都塌了時,這個一向溫柔樂觀的女人也忍不住落了淚。
到底是打拼了大半輩子掙來的家業,又怎麼能不心疼呢。
寧荷賴在寧竹懷裡,死活不肯起身,後者知道她沒有安全感,就由著她了。
小孩兒本來就是睡不夠的,聽大人們說著話,沒一會兒,寧荷就頭靠著寧竹的肩膀睡著了。
夜色已深,周圍也漸漸安靜下來,眾人在精疲力盡中睡去,多少人希望今天只是一個夢,醒來時家還在,親人也還在……
——
翌日,天剛蒙蒙亮。
寧竹本就沒有睡熟,耳邊聽見屬於男人渾厚的嗓音,她瞬間睜開了眼。
「都起來!!別睡了!!該出城了!」
寧竹搖醒懷中的寧荷,隨意用袖子抹了抹臉,牽著她站起來。
第07章 出城安置
一夜過後,像是又降溫了,天空灰濛濛的,厚重的雲層堆積在天際,陰沉得厲害。
官兵們並沒有讓災民即刻動身,而是又招來昨日的幾個婦人,繼續在臨時搭建的灶台前忙碌。
婦人們手腳麻利地添柴、往鍋中放麥加水,沒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粥香在寒冷的空氣中瀰漫開來,引得周圍的災民們不住地咽口水。
臉上帶著刀疤的官兵目光從災民們身上掃過,他朝後揮了揮手,隨後一名身材魁梧的官兵大步走到前方。
「有沒有會寫字的,站出來!給一把粟米!」
他的聲音高昂洪亮,如驚雷般迴蕩在空曠的集市,引得災民們紛紛抬頭張望。
寧竹站在人群中,視線落在官兵們手中拿著的紙筆上,心中暗自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