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是曹余馥最小的弟弟的聲音,語氣中帶著譏諷:「你侄女侄子他們,一個個都瘦成皮包骨頭了,大姐,你要是帶了糧食回來,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是啊大姐,姐夫這麼有本事,幫幫咱家啊……」
曹余馥咬牙,只恨自己為什麼要回來,連門都不讓她進,卻還是想著從她身上搜刮點什麼。
從前她過得好,娘家人有利可圖,所以未曾露出真面目,可如今這樣的情形,反而驗出了他們的真心。
這不是家人!是只會攀附在她,卻不在乎她死活的吸血蟲!
曹余馥深吸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一手拉過女兒和丈夫的手。
「我們走!」
一門之隔,曹母顫聲喊人。
「馥娘!你們打算去哪兒?」
曹余馥腳步一頓,卻再也沒有回頭,走得格外決絕。
......
離開曹家後,卞家人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迷下來。
寧竹作為一個外人,此刻也不好說什麼。
「勞你陪我們走這一趟了,小竹。」曹余馥苦笑,「讓你看笑話了。」
寧竹並不覺得這是笑話,如果非要相比的話,那她前世被人丟棄在山腳下又算什麼。
好在她有師父師兄師姐們,那些所謂的血親對她來說,不過只是陌生人。
寧竹搖了搖頭,語氣平靜:「這又不是你選的。」
她的本意是想說,別人的行為不是曹余馥能控制的,但曹余馥卻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寧竹是在寬慰她。
曹余馥心中不由得一暖,也平靜了下來,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堅決:「以後,我就當他們都死了。」
這幾天接連出事,又被親人如此對待,她越發明白,在這艱難的時刻,真正值得依靠的,絕不是那些平日裡嘴上說得比唱得還好聽的人。
卞瑞萱挽住她的胳膊,狠狠點頭:「阿娘,你有我、有阿爹、還有姑姑......才不稀罕他們!」
曹余馥摸了摸女兒的髮髻,勉強笑笑:「好。」
親人給予的傷痛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癒合的,關於曹家的事,眾人不再提起。
等寧竹几人回到匯合地,其他人看到他們的神色,也大致猜到了不是什麼好結果。
寧竹只是說:「休息半刻鐘,去昌縣。」
眾人非常有眼色地沒有多問,只是默默點頭。
方掌柜站在一旁,臉上保持著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喜色,催促著自家人趕緊收拾行李,生怕又要臨時變卦。
方鵬走到自家親爹身邊,低聲說:「祖母和蕊兒都有些走不動了,要不跟寧小姐說一聲,今晚能不能在此地稍作修整,明日再接著趕路。」
方掌柜將目光望向坐在石墩子上休憩的母親和兒媳,兩人臉上都是滿滿的疲憊,日夜趕路,人都憔悴了不少。
見他看過來,兩人眼中都帶著些期待。
其實別說她們了,方掌柜本人從出生起就是家底優渥的,也沒吃過這兩條腿趕路的苦,如今不過也是努力硬撐著。
方掌柜猶豫兩瞬,沉聲道:「我去跟寧小姐說說,看能不能行。」
聞言,司若蕊大喜過望,眼睛都亮起來了,偷偷對著方鵬抿唇一笑。
可是還沒等張掌柜去問,眾人就又聽見寧竹說到。
「蘭豐村看起來不太對勁,他們像是在害怕什麼,不光是疫病,我懷疑逃兵的事情他們應該也知道,得儘快離開這裡。」
寧竹是故意出了蘭豐村才將這件事說出來,目光特意在卞家幾人身上停留片刻。
曹余馥愣了一瞬,臉上閃過糾結,動了動唇,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既然別人都不將她視作親人,她又何必枉費心思,逃兵來原北縣也不是一兩日的事,想必是蘭豐村太窮,對方也沒瞧上,應該不會有事的。
卞瑞萱心中還存著被拒之門外的惱意,輕哼一聲,自然不會說話。
這兩個與曹家有血緣關係的人都沒說什麼,卞景輝一個女婿,當然也是順著妻女的。
寧竹將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但凡卞家有人開口說要返回去帶上那些人,她只會一腳將人踢開。
季元武答應道:「聽小竹的,今晚不休息,繼續趕路。」
畢竟這附近還有逃兵作祟,越早離開越好。
一旁的司若蕊扶著滿臉疲憊的方老太太,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抬眼看丈夫隱晦地搖了搖頭,又環視這黑漆漆的荒郊野嶺,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