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韌並沒有表露出被冒犯的神色,淡然道:「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機器人不會主動進食和排泄排遺。」
「所以說是高級機器人。」
塔蘭下巴微收,面帶笑意,再加上他眼睛很深邃,很奇妙地把熱切和一絲壓迫感結合起來。
「那麼,你現在有男友嗎?」
許韌用一種很平淡的目光迎向他的視線,過了幾秒他就認輸似的移開目光,舉起雙手。
「好吧、好吧,抱歉。」
「我只是覺得,安德魯,那些因為你要做的事情離開你生活的人,並不配和你在一起。而真正理解你、成全你的人,才適合你。抱歉,你又要說我自以為是了。但是」
男朋友嗎?她是有過的。
回到這個世界後,其實她分別交了兩任男友。在倫敦時、回到中國後。最後也都是和平分手,至於他口中那個「因為她要做的事情離開她生活」的前男友,現在偶爾還在聯繫,仍是朋友。想來她在倫敦因為她忙於研究而被提分手的事情被塔蘭知道了。
而她回國後交往的那一任男友比她小几歲,是個溫柔、出色的人,從小家庭美滿,處理感情時也顯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體面。最後一通電話里,他說祝你幸福。許韌在電話那頭,笑了一下。
她說,好。
他的妹妹見過她,知道兩人分手後特地約她喝了杯咖啡。
他妹妹也是個善良聰明的人,許韌和她相處得很自在。她也並沒有刻意提起自己的哥哥。
最後臨近分別,她終於問:那天你們在電話里聊了什麼?
這是哥哥的初戀,她知道兩人分手後好幾天,路過他房間門口都會忍不住扒在門口偷聽。那天她聽了一會兒,他不知道突然給誰打了電話,她也並沒有聽清兩人談論什麼,卻聽見通話結束良久,過度壓抑後的哽咽,模糊而破碎。於是她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許韌如實道,他只說祝我幸福。略過了電話接通後長達三分鐘的沉默。
她面前的女孩顯得有些憂愁,為自己那不中用的哥哥。在她偷聽那天之前,她一直以為哥哥是沒有眼淚的人。
她說,你有沒有想過,祝你幸福的人,其實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這個時候她卻突然想起來,與這完全無關的畫面。
她離開那個世界之前,見祂的最後一面——
她後來越來越少回憶在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以至於現在想起來,像一場夢。考慮到悲喜的占比,應當是噩夢。
現在她懷疑,她真的去過另一個世界嗎?真的經歷過這一切嗎?或許是她無知無覺中讀完了大一,然後陷入昏迷,做了一場噩夢。
在她午夜夢回,醒來大多時候憶起那段「異世之行」,哪怕不堪的確很多,生死離別卻也深刻。平時少有回憶,夢裡偶然重回也正常。
她會好奇克波國現在是什麼樣呢?瑞爾弗萊德和她的愛麗絲想必不會讓她失望。麗茲或許還留在神界,她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往上爬的機會。伊莉娜披上甲冑、所向披靡是什麼樣子?這麼多年過去,埃洛塔那個小瘋子,一定也不同過去模樣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幾乎不再夢見或是想起蘭阿,還有創世神。啊,蘭阿,光是在腦海里回想,就覺得真陌生的一個名字。
——那時淚珠掛在祂的下頜緣,水痕留在幾乎透明的臉頰上。祂的鎏金瞳如同蒙上白翳,失去了以往煥發的那種莊嚴色澤,只被淚水沖刷得清亮,像祂那時的容顏。
其實祂那時容貌全毀,嗓子也壞了,說不出話也看不見任何東西。祂不惜放出神力偽造了容貌和聲音,卻沒有直接治癒傷口。
她倒沒有戳破,這樣也好,對她的眼睛比較好。
祂並沒有說出她預想中祂會說的任何一句話。
「你的傷靈魂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