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過會兒我讓人去知會他媽媽一句。」李雲蔚答完了,才笑著問他,「尋常倒沒見你對誰這麼有善心。」
「那小少爺又癱又病,怪可憐見的,」薛鷙沒什麼表情地說,「你不也給他求新屋子住麼?」
「他年紀雖小,但茹古涵今,咱們天武寨里儘是些山野莽夫,缺的正是肚子裡有墨水又會出主意的,養著這人日後定然有用。」李雲蔚道。
薛鷙笑笑:「我看不然,那癱子小狗一樣,很有些壞脾氣,當心到時候不但收服不了,還反咬我們一口。」
李雲蔚也笑:「大爺狼都殺得,怕什么小狗?」
當天夜裡,金鳳兒便背著沈琅住進了新屋。
薛鷙今日日正時分叫人請了汪氏的人上山細談「生意」,因知道近兩年汪家生意正是如日中天,薛鷙於是趁機又敲詐了人家五十兩「買酒錢」,然後才叫了幾個兄弟把人送下山去。
午後他獨自拿上弓箭去了後山,野獵了些不大不小的玩意,也就是這時節還能獵著些野物,等到再晚些大雪封了山,鳥獸動物都貓起來過冬了,到那時就吃不著這些新鮮玩意了。
回來時他聽見新屋這邊動靜,便猜到是沈琅住進來了,薛鷙也懶得拐回去卸下弓箭和獵來的野物了,拿著傢伙徑直就走進了那間小屋。
屋門虛掩著,薛鷙招呼也不打,用腳尖便推開了門。
裡頭人不少。金鳳兒立著,邵媽媽坐在榻沿上,還有個滿頭華發的老嫗,後頭跟著個提藥箱的小童,看樣子像是正在給榻上的沈琅診脈。
聽見身後的動靜,眾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他,異口同聲地:「大爺。」
那小童見著他,害怕地往老嫗身後縮了縮,薛鷙看向那老嫗:「鄭婆婆,你怎的在這?」
那老嫗愣了愣,才起身給薛鷙道了個萬福:「大爺不知,今晨邵媽媽央我來替這小哥兒看一看病、施一施針,我忙完了分內的事,便想說過來先替他胡亂醫治著,並不動用庫房裡的草藥。」
鄭婆婆想得多,雖然三爺讓沈琅住進這裡了,可大爺那邊沒發話,沈琅這身份在寨子裡也不尷不尬的,既算不得外人,也算不得自己人,自己過來替他瞧瞧病倒不妨事,但要說動用庫房裡那些救命的草藥,那可不是她能擅作主張的。
不料薛鷙卻並沒有計較,只道:「不打緊,我原也想叫你過來看看他的,只是今日忙忘了。」
說完又將自己腰間的牌子丟給金鳳兒:「你家少爺要什麼藥,拿這牙牌去庫房領用就是了。」
金鳳兒把那牙牌接了,忙替沈琅向薛鷙道了個萬福。
「怎麼突然就病了?」他看向榻上的沈琅。
沈琅看上去有些怏怏的,並不說話,身上蓋著好幾件襖子捂著,全是他給的衣裳。
邵媽媽忙替他答:「回大爺,想是這幾日驟熱驟冷,不仔細添了風寒,再有,這山里髒東西多,也許是讓邪祟撞客著了,倒也說不準。」
薛鷙莫名被噎了一道:「胡說。這山裡有這麼多兄弟漢子鎮著,哪來的什麼髒東西?」
邵媽媽聞言連忙說是。
給沈琅瞧過病後,鄭婆婆便領著孫兒回去了,金鳳兒去庫房領草藥,邵媽媽則忙著燒水給沈琅擦身子。
屋子裡頓時便只剩下了薛鷙和沈琅兩個人。
薛鷙提著剛獵來的野物走到床榻邊,低著臉問沈琅:「我問你,這新屋子好不好?」
沈琅並不理他。
「你怎麼不謝我?」
他一湊近,野物身上那隱隱的血腥氣便傳了過來,沈琅覺得難聞,便皺起眉,臉也偏了過去。
「好歹做過富家少爺,怎麼這般不知禮數?」薛鷙說著就用冰涼的手去捧他的臉,觸感很軟,只是發著不尋常的燙,「我待你這麼好,你還給我甩臉子。」
沈琅掙扎著想要躲開,又伸手去扯他的手腕,只是他現下手上軟綿綿的,實在使不出什麼力氣。
他瞪著薛鷙:「滾開。」
薛鷙聞言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臉頰:「你信不信我立即趕你去雪地里住?」
他並不是開玩笑的語氣,可薛鷙卻沒在這癱子眼睛裡看見怕。也是,這小少爺又殘又病的,想來並沒有什麼好「貪生」的,自然也就不會怕死。
兩人都沒再說話,薛鷙也不鬆手,直掐得沈琅半張臉都泛白,不知是不是起了熱的緣故,這人的眼角眉梢看上去都帶著幾分紅,看上去實在有些可憐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