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琅輕描淡寫地,「或許是我那時候不辭而別,他嫌我沒留下什麼作為報答,才找到這裡來,一會兒我讓金鳳兒包些銀兩還他便是。」
薛鷙紅著眼瞪他:「誰要你的銀子!」
「閉嘴!」沈琅看也沒看他。
豫王笑了笑:「既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處置便是。」
「是我的人看管不利,驚擾了殿下,」沈琅對著豫王頷首,「我代他向殿下賠不是。」
「不必,只是你那些堂倌也該換了,連這麼個赤手空拳的人都攔不住,像什麼樣子。」
沈琅應道:「是。」
第53章
薛鷙就這麼被五花大綁地丟在了這間隔廳小室里。
沈琅是和那個「殿下」一起離開的, 他們一走,方才在外間裡的那些個「客人」也就紛紛散去了。
這裡一時間變得格外安靜。
薛鷙仍然在想沈琅,想沈琅方才看自己的眼神, 想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想他在那個「殿下」面前表現得無比乖順的樣子……想他們對視那一眼的每一個細節。
沈琅離開了很久, 等他再回來時, 已是未時二刻。
薛鷙始終靠倚在書架底下, 感覺到自己被捆死的那雙腿已經開始發麻了, 於是他憤怒地用背部撞擊了一下身後的木質櫃架,震落了書架最頂端幾卷厚重的書冊。
重逢後的一切都和薛鷙想像中的不一樣。
沈琅是坐著木輦進來的, 那架木輦看著很新,比他原來用的那架更添了些新巧的結構,甚至後邊不必有人幫忙推著, 也能自如行動。
難得的, 沈琅還要低眼俯視著他,目光相交的那一刻, 兩人還是誰也沒有開口。
片刻的沉默過後。
終於, 沈琅開口說話了:「你是怎麼找來的?」
薛鷙的心裡有著千頭萬緒, 他曾經在許多個趕路途中, 在心裡排演過許多遍他再見到沈琅時, 要說的、要問的話, 可當真正見到這個人的時候, 所有的話反而黏成了一團,堵死在了他喉口處。
他深深地看了沈琅一眼, 問的卻是:「那個人……為什麼叫你楫舟?」
「那是我的字。」沈琅說。
「什麼字?」
他不懂他們這些所謂的讀書人,又有字、又有號,甚至還有什麼別名。
薛鷙莫名覺得那兩個字里似乎有一種自己觸碰不到的親昵, 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堵無形的牆隔開了,沈琅和那個什麼狗屁殿下才是一路人。
薛鷙的聲音里有一點不易察覺的抖,他說:「你從沒告訴過我……你有什麼字。」
「你也沒有問。」
長久的沉默。
這一次還是沈琅先開的口,他說:「薛鷙,你不該來。」
「我憑什麼不能來?」他不知什麼時候竟已掙開了那根二指來粗的繩索,或者說從一開始他便沒有真的被束縛住,方才的「動彈不得」只是他偽裝出來的假象。
剛起身,他就立即撲向了沈琅那架木輦,他按著那兩邊扶手,整個人猛地向沈琅逼壓了過去:「我問你,我憑什麼不能來?你這個騙子,你騙我,你一聲不響地就跑了,連一句話都沒留給我,你多心狠呢。」
「你欠我那麼多,以為躲在這裡就可以一輩子都相安無事了麼?我憑什麼不該來?」薛鷙紅著眼道,「你欠我的沈琅,你欠我的,欠我的!」
他的聲量很高,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突然拔高音量和不斷重複同一句話,都是為了掩飾他心裡此時的恐慌。
「我欠你什麼了?」沈琅淡淡地反問,「你送我的那些破爛?值得了幾個錢先另說,不是都已經被你自己給砸爛了嗎?」
「我欠你什麼?」
「還是說你花在我身上的那些銀子?」沈琅冷冷地盯住他眼,「我來時被你們劫走的那一車東西,夠抵了吧?」
「要是你覺得還不夠,就開個價,我叫他們包銀子還你……」
「夠了!」薛鷙被他說的有些怔住了,他皺起眉:「除了這些,難得就沒別的了麼……」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我對你的好……」
沈琅嗤笑:「你睡我還沒睡夠本麼?」
薛鷙討厭他這樣冷淡且疏離的眼神,他睜大眼瞪著他,卻偏偏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