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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媽媽聽見聲響, 急忙便跑出來迎他, 等進了樓, 她才低聲同沈琅說道:「你一走, 那個薛鷙就抱著院裡那條狗也出了門, 到了這會兒,也不見他回來。」

沈琅的手指在木製扶手上緩緩收緊。

借著燈燭的光亮, 邵媽媽終於發現沈琅的臉色似乎有幾分不尋常,她立即用手背碰了碰他前額,果然極燙。

「這又是怎麼弄的?」她抬頭問後頭的金鳳兒, 「好好的, 出門一趟回來,哥兒身上怎麼又熱起來了?」

沈琅輕輕一扯邵媽媽的袖擺:「媽, 沒事。」

「昨夜就有些不舒服了。」

邵媽媽忙高聲叫來畫煙, 讓他去找找樓里還有沒有退熱的草藥, 若有就先煎一劑來。

說罷她又從衣襟內摸出了一封信箋, 交到沈琅手裡來, 她低著聲音:「方才你不在, 有人來咱們這兒遞消息呢。」

沈琅拆開那封信箋看了眼, 因為身上發熱,他感覺自己的眼皮又沉又燙, 信上只潦草兩句:龍馭上賓於蹕路,今秘而不宣。

他把那信箋折好,讓金鳳兒將其丟進炭盆中燒毀。

沈琅去找豫王之前, 其實便已經在心裡做好了豫王對他的提議完全不為所動的準備,可他大約賭對了,運氣也足夠好。

豫王收到這則消息,只會比他更早,他如今已是既定的攝政王,到了南邊新都,他手上可調動的便不止西衛所那一支兵力。

這位皇帝死得實在也很湊巧,假如沈琅是豫王,也必然會選擇賭一把。

「藥先不要煎了,」沈琅吩咐金鳳兒,「你和畫煙先去備好馬車。」

說著他又看向邵媽媽:「媽,你去收拾些細軟乾糧,備足三四天的份量便好。」

邵媽媽皺起眉:「眼下都這樣晚了,城門那邊也敲了閉門鼓,再是要緊事,至少也等喝了藥,天亮再走吧。」

「我向殿下求了符牌,他也差人同門丞那裡打過招呼了,」沈琅沉聲,「……越早到越好,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離開前,沈琅回了一趟臥房。

房內與他離開時並無二致,只是几案上多了一頁宣紙,上邊歪歪扭扭地寫著兩個大字:保重。

重字還少了一橫。

底下還有些塗黑的墨跡,沈琅猜想大約是他還想寫些什麼,可剛開了個頭,便又全數塗去了。

他很仔細地將那張宣紙折好,收進了衣襟里去。

二更天時,從抱月樓啟行的一列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從城門一側的小門出了城。

因走得著急,一路上沈琅身上時好時壞,停下休整時,邵媽媽給他煎了兩副退熱的藥,卻也不怎麼見效。

糧草一事,沈琅想著天武寨里應該暫時不會太缺,豫王那裡也會幫著籌備,因此只沿路購入了一批營帳和止血傷藥。

止血傷藥倒還好辦,營帳、甲冑一類的輜重並不在市面上隨意流通,好在沈琅手裡有豫王的符牌,又有府衙臨時批下來的文書,因此在採辦一事上倒沒有太受阻。

路過一家工坊時,沈琅另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下了一套步人甲,這原是城中一位富商訂下的,可誰知離約定的日子過了三日,坊主卻也不見他來取,這才便宜了沈琅。

還剩下的銀錢,沈琅帶病咬牙跑了沿途許多個城鎮的工坊,統共也只買到四五百件普通皮甲,質量雖參差不齊,但有總比沒有強。

……

沈琅最終還是沒能撐到天武寨。

馬車行到山下時,邵媽媽原本想叫他起身吃些乾糧,眼見叫他不醒,才伸手探進衾被裡握了握他的手,果然又是燒得渾身滾熱。

邵媽媽別過頭去,暗自抹了把眼淚,繼而才扶著車廂,出去用冷水打濕了布帕,接著輕車熟路地回去替沈琅擦起了臉。

他病得這樣厲害,眼下論理本該靜養,可這幾日卻偏偏晝夜不停地又四處奔波,就是原來只是一場小病,怕也要熬成大病了。

邵媽媽勸了他幾回,他也不肯聽。

沈琅幾乎不曾對她發過火,對著她的語氣也總比對金鳳兒的要溫和許多,但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事,即便是十個邵媽媽來,那也是勸不動的。

只是邵媽媽心裡始終還是氣他不肯保重自己的身子,可又捨不得太怨他,因此只好將這些不滿都遷怒到薛鷙身上。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就行到了半山腰上。

金鳳兒對天武寨的記憶仍然還停留在三年以前,可這幾年之間,山里變化很大,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陌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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