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的軍隊只剩下了大約五萬人不到,薛鷙原先帶的那七千人如今也只剩兩千不到,大部分已經成了傷兵,他自己身上也有了傷。
很快的,城門處的缺漏便被那洪將軍派來的人給補上了,薛鷙等人終於可以退去後方營帳休整。
迅速地就著冷茶冷水吞下去八九個乾巴巴的燒餅,薛鷙便掀開營帳又走了出去。
那些被派來的將士攔住了他:「薛副將哪裡去?」
「不是要和那些韃虜談判麼?」
「那邊有洪將軍交涉,您請回去休整。」
薛鷙聞言皺了皺眉。
雖說韃靼如今被他們暫時困住了,但他們己方的兵力加起來,還是遜色於韃靼,這次談判他們未必會占優勢。
洪錚不叫他參與談判,就說明後邊的戰局都想將他撇開,不打算和他商量了。
薛鷙信不過他。他想,倘若這個洪錚真有什麼扭轉乾坤的本事,怎麼先前不帶兵來打?龜縮到現在才肯出頭,可見也和他那個主子一樣,是個貪生怕死的王八。
既然他不搭理自己,薛鷙也懶得和他商量,趁著兩邊的兵都歸營休整,他悄沒生息地就帶了一支不到百人的小隊溜了出去。
趁著天還沒亮,便從密林小道間悄悄繞到了韃靼營地的側後方。
這會兒正是秋冬之交,這幾日天比往常更要冷了,薛鷙之前其實就想這麼幹了,可苦於找不到機會,如今兩方將領談判,止戰的旗幟也剛掛上不久,也許正是他們最鬆懈的時候。
薛鷙帶他們輕裝上陣,只帶了鍬鎬,到了地方,他們摸著黑就將河道的幾個出水口都堵住了,緊接著又開始挖開河堤。
這裡靠近水源,地勢較平較低,有一大片草場,植被也比別處豐茂,韃靼人大約是出於節約草料和隱蔽之故,才選擇了在此處安營紮寨。
薛鷙選來的這些人,都是自小在登封長大的,對於城外的這條河,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即便摸著黑,大傢伙手裡的動作也是有條不紊的。
不過他們的時間很緊迫,但這會兒其實也無須真的淹死他們多少人,薛鷙此次乃是衝著他們的糧草輜重去的。
只要將這水引來,大冷天的,他們忙著營救輜重,必然個個都弄得一聲濕濘,冷風再一吹,不病也蔫了。
這樣一來,他們的軍心自然也就亂了。
*
登封城外,臨時搭設的營帳內。
韃靼首領阿剌忽失一把將桌上的茶盞砸爛,隨即冷笑著開口說話。
有個漢人軍師在中間傳話,他低聲轉述著這位韃靼首領的話:「憑什麼我們要退?你們加起來也不過才三萬兵力,真要往死里打起來,你們攔不住我們的。」
洪錚也笑,他用蹩腳的腔調念出了阿剌忽失的名字,而後道:「你忘了?你兩個叔叔都死在我手上。」
那軍師轉譯完,阿剌忽失便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況且你們的老家現今也岌岌可危,當心反被瓦剌咬了尾巴。」
聽了這話,那將領反而改了怒容,爽朗笑道:「那又如何?待拿下你們中原後,那一點地方,他們就是吃下去,也會被我們打得吐出來。」
「……」
兩邊斷斷續續的,足談了兩個時辰,卻是怎麼也談不攏。
韃靼人想要東都以北的所有城池,還要大寧通開貿易,並每歲給韃靼絹絲十五萬匹、銀十萬兩,除此之外,還要娶大寧公主和親。
這樣無恥的要求,洪錚自然不肯答應。
天將亮時,突然有個韃靼輕騎將馬急停在了營帳之外,隨即他掀簾闖入,進來後便附耳對那阿剌忽失說了句什麼。
那韃靼將領登時暴怒,指著洪錚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漢人不守信用,說好停戰,居然趁機用水淹了我們後方營帳!」
還不等到那漢人軍師轉述,兩邊拔刀的拔刀、抽劍的抽劍,隱約又有了不死不休的意思。
洪錚年輕時沒少同他們打交道,因此多少也知道幾句異族話,幾個詞拼湊起來,也大約明白了他那句話的意思。
但此時阿剌忽失暴怒起來,解釋也是火上添油,顯然的,兩方已經沒有了談判的必要。
天才剛蒙蒙亮,兩邊的止戰旗便被猛然揭下。
接下來的一整日下來,兩方先後打了兩場戰,兩場都只能算是勢均力敵,沒人能占到便宜。
到了傍晚時分,兵疲馬乏,兩方只能暫時原地休整。
才剛休戰,洪錚便打馬闖進了薛鷙這邊的營地,見他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剛打算躺下打會兒盹的薛鷙又猛地坐了起來,伸手抓起身側的戰刀,便起身迎了上去。
那人看見他,先是眯了眯眼,而後道:「你就是薛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