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當時聽完其實並沒有什麼感覺,反而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喜歡上一個特別完美的人,或者說,一個真實的人本來就不該是完美的。
她也不完美,她其實很怕喜歡上一個完美的人,她會自卑的,她現在因為暗戀被他無視,已經有點自卑了。
在更早之前,春季學期剛開學,有天晚上物理自習她逃掉了,無聊地在操場上亂晃,看見靳凌在場邊上既沒有踢球,也沒有人陪伴,站著看起來像是在發呆,二月底還算在冬天,拉起毛呢黑大衣的帽,帽檐不寬但松垮,半張臉埋進陰影里,看不清眼神,操場上微弱的燈光照得能看見,指關節在泛紅,手指尖夾著根煙,還燃著猩紅的光。
夏怡慢慢挪過去,兩人隔著大約一米,室外有風,煙味其實並不是很明顯,但她不喜歡煙味,開始小聲咳嗽想引起注意。
但靳凌繼續抽著煙,她還聽見她冷淡地說:「你離我遠點,你就不會咳嗽了。」
夏怡又靠近了一點,開始拼命咳嗽,這次靳凌沉默著把煙掐掉了,反問:「你不去上課嗎?」
任何情緒都沒有,轉身就走了。
公共場合把煙掐了是教養範圍之內的事情,但夏怡對他熟視無睹自己的態度很不滿!她會想像他會因為什麼而情緒起伏跌宕,想探索他更多不為更多人所知的或情緒高昂或氣急敗壞的一面又一面。
她會好奇有情緒的他是什麼樣的,會專屬於誰。
總是喜歡裝完美的人,得不到愛是理所當然的,橡皮在鉛筆之後,是因為大家都會犯錯,在等待一個機會向愛他的人傾訴痛苦,祈求愛的饒恕。
她現在已經知道是他大概是為什麼全科掛滿了。
但程磊當時見她滿臉無所謂,又似破防,笑著說了句:「既然你現在知道了,那你以後可以看看,他敢不敢告訴你這些。」
夏怡被孫茵茵挽住一隻胳膊,而另一隻手的手腕,被靳凌有意無意地抓著,小心思和占有欲絲毫不願藏,還捏了捏她的尺骨。
夏怡繼續聽見孫茵茵介紹自己是靳凌的師姐,她暗自地鬆了一口氣,露出笑臉。
然後側首,夏怡看向靳凌蹙眉一臉嚴肅,繃著臉盯著她,但她又沒做虧心事,其實也不太清楚靳凌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就是想看看他的反應,輕飄飄地
對著視線交匯程磊說了句:「嗨~好久不見。」
原本包圍著她手腕,一整圈還多一指節的手,突然就鬆開了。
夏怡問他:「你怎麼了?」
「你有什麼要給我說的嗎?」
靳凌不敢看她,說:「沒什麼。」
夏怡想,天哪,他好像真的不敢。
第69章
餐廳包廂里。
房間的中式裝修牆上,掛著彩色的拉旗,寫著英文的生日快樂,氣氛搞得很足,粘貼著裝飾氣球,是數字的形狀,十九。
夏怡看到這個無比具體的數字,頓了頓,她有時覺得靳凌比十九更大,大到會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具體和妥當,她想去吃飯的餐廳,想去看的藝術雙年展,想要他上學放學都來接,這些要求,通通有求必應。
更甚的是她急躁,擺爛這種情緒都能巧妙接住,而不是與她一起疊加煩躁和焦慮的情緒。
但今天,夏怡又覺得他好像不過也才十九,也是會耍脾氣,有點壞毛病的少年。
也不知道是誰,室內還搞了個特別花里胡哨地自製的電子顯示屏,輪流滾動著幾個炫彩的大字,苟富貴,勿相忘。
中央掛著一個紅色的橫幅標語:祝小靳學業進步,一切順利,生日快樂。
這個祝福語看就是出自上了點年紀人的手筆,包廂很大所以隔壁還帶著一個小一點的房間,連通著,都通向走廊,只是門微掩著,縫隙漏出孱弱的昏黃燈光,看上去應該是今天用來堆放這些裝飾物的雜物間。
夏怡坐在大圓桌上,撐著下巴頦假裝沉穩地盯著一桌子的菜,不知道從何處開始下手,下半身不自然地不停交疊又輕晃的雙腿暴露出了一絲煩躁,餘光一直偷看著坐在她右側的靳凌,兩人之間隔著司越。
自她給程磊大大方方地打了個招呼,程磊臉色微妙地轉變了一下,提了提嘴角,平淡無味地說:「挺巧的。」
「上次之後就沒見過了,沒想到還能這樣再見到。」
夏怡覺得這句話說得挺莫名其妙,給人一種她好像和他很熟的感覺。
而她和靳凌,兩個人原本在一列火車上,突然有個人脫軌了,橫衝直撞了出去,他們自然而然,在這個節點突然陷入了冷戰。
兩人唯一的交流大概就是,靳凌彆扭地一個勁把菜夾給司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