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小段路,陳夏安忽然說:「離離,我爸媽下個月就出去了。」
沈離離轉頭看她,「去國外?」
「嗯,」她不再眉飛色舞,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很溫柔,「我還是決定留下來,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但目前的我,最想要的還是留下來。」
沈離離有些發怔,望著她,「不怕選錯嗎?」
「選擇再怎麼離譜,也不會錯的吧,」她笑了笑,說:「只是在走自己的路啊。」
與陳夏安分別後,沈離離吹著盛夏夜晚的風,踩著路燈的光回家了。
遠遠看見屋子亮著燈,她的步伐更加輕快,最後小跑起來。
打開門,忽然聽見有人在唱歌,僅僅一秒,聲音戛然而止。她狐疑地走進去,喊了聲:「哥!」
沈燎從書房出來,清了清嗓子,「回來了。」
她照例衝過去抱了抱他,仰頭笑:「回來了!」
他揉揉她的腦袋,也忍不住笑道:「冰箱裡有一盒巧克力千層,你最喜歡的那家甜品店買的。」
「沈燎萬歲!」沈離離立刻溜達到廚房,打開冰箱,邊說:「對了,我剛好像聽見音樂?」
沈燎:「哦,我在放歌聽。」
她點點頭,沒多想。把千層拿到了客廳茶几上,找了個小坐墊,坐在沙發前吃。
沈燎也走過來,跟她一起,坐在小坐墊里。她遞了把叉子過來,他搖頭,「太膩了,不愛吃。」
沈離離輕哼一聲,「挑嘴。」
他望著她笑。
吃了兩口,她發出心滿意足的叫聲,嗚嗚了好半天。過了一會兒,才說:「哥你知道嗎,安安今天跟我說了一句特別厲害的金句。」
「有多厲害?」
「大概意思是,人生這條路上,不管怎麼選擇,其實都不會錯,我們都只是在走自己的路。」
沈燎想了想,點頭表贊同,「確實是這樣。」
「是吧……」她說著,眼睛忽然一亮,對他指了指酒櫃。沈燎挑眉一笑,沒有拒絕,起身去拿了瓶低度數果酒和兩隻杯子。
沈離離目光追隨著他,一邊說:「只是有時候,人都很複雜,選擇都很矛盾,得到一樣就要失去一樣。」
沈燎走回來,重新坐下,慢條斯理地倒酒,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怎麼突然想這些,還在糾結出國的事?」
她搖搖頭,「不是我自己的事情啦,是想到你了。」
他指尖一頓,「我?」
沈離離放下了小叉子,但沒有動酒,而是杵著下巴,也偏頭看著他,問:「你當初,是怎麼下定決心做出選擇的?」
客廳里只開了暖黃色調的弱光,照在身上,像是把人拉回了黃昏時分。
安靜,溫馨,同時又有些疲倦。
夜晚和黃昏都適合談心,這一刻,兩個時間重疊了。
沈燎垂下眼,喝了第一口酒,然後盯著杯子,緩緩說:「離離,我當初只有兩個選擇。」
一旦開口,就意味著他接受了這場談心的邀請。
沈離離輕聲問:「哪兩個?」
「第一個通向絕望,第二個通向你。」他再次喝酒,接著說:「我只可能選你。」
「那應該很累吧。絕望的話,就什麼都不需要做了,等待就好了。」
她沒有喝酒,轉回頭,繼續吃千層蛋糕,卻忽然感覺巧克力有點苦。
他笑了一下,低聲重複:「但我只可能選你。」
沈離離的眼眶頓時就紅了。
「沈燎,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原以為事情很複雜,三言兩語難以概括全貌。
但真正開口的時候,才發現,當一個人真正放下了某件事之後,這件事就變輕了,變得簡單又俗套。
「那天晚上,我接到陸凱鴻電話,說陸涵音查出胃癌晚期,叫我過去一趟。到了之後,我……陸涵音母親堅決不同意把陸涵音的那份財產給我,說如果陸凱鴻敢給,她就敢把當年的事情昭告天下。他們吵得很厲害,我才知道……」
他忽然頓了一下,吞了一杯酒,才繼續說:「我才知道我不是那女人親生的。」
沈離離睜大眼睛,徹底呆住。
沈燎看了她一眼,反而露出個輕鬆的笑,「一切都能解釋清楚了,不管是他們更寵愛陸涵音,還是從小對我不管不問,全都符合邏輯了。」
「哥……」
她對上沈燎的目光,察覺到,他的眼睛裡沒有痛苦,很安寧,很平靜,瞳孔里只映著她的臉。於是她話音又止住了。
「我其實消沉過很長一段時間,在想,要不就這麼算了,爛就爛吧。」他低聲說,「但後來有一天,陸涵音找上我,給了我一個機會,說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個妹妹在這世上,未來那麼多困難,我不能留她一個人面對。」
她捂住嘴巴,倔強地睜著眼睛,視線還是模糊了。
他卻彎唇笑了,用拇指輕輕抹了抹她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