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很暖和。
窗戶緊閉,唯一的床鋪也鋪著一層厚實軟被,不受半點寒氣侵襲,與門外的陰冷相比,儼然是兩個反差極大的世界。
蘇梨迷濛地睜著眼,以為自己在做夢:「……賀川?」
直到賀川在床邊坐下,輕柔地握住她的手掌攏在手心,蘇梨才有了點真實感,蒼白的小臉在垂落的黑髮映襯下比紙還薄弱:「我怎麼……」
「你生病了。」賀川言簡意賅地帶過,眸光一旦觸及她虛弱蒼白的面頰就被燙得不敢細看,語氣驟然低沉下去,「……我會治好你的。」
蘇梨唇角微牽,但破碎的音節截斷在她一聲聲突如其來的咳嗽中:「我咳咳咳咳——」
下一秒她就被賀川拉進懷裡,輕輕拍打後背順氣,待她好不容易從劇烈的咳嗽中緩過來,一杯溫水隨之遞到唇邊,只需她啟唇喝下就行。
溫熱的清水有效緩解了喉嚨的澀痛,但聲音仍是有氣無力的:「時戚呢……」
賀川抽走水杯,面色不虞地盯著她,換作之前肯定會咬她一口以示警戒,但現在捨不得再製造任何一點不好的痕跡,只是冷冷地嘲諷了一句:「怎麼不見你多關心關心自己,就這麼在意別人?」
剛剛的咳嗽讓蘇梨眼裡漫開些微水汽,生理性淚水在她圓澄澄的杏眼裡隱隱閃爍,像散落著星光點點,她就這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纖細的手指輕輕扯了扯他的指節,語氣軟的要命:「……別生氣。」
賀川定定地注視幾秒,伸手抹去她眼角滲出的幾點淚珠,似嘆似笑,不知是無奈還是調笑:「誰敢跟你生氣。」
那雙水汪汪的杏眼一凝視著你,就好像整個世界她只看得到你,再怎麼冷硬的心恐怕也會軟得一塌糊塗。
「他沒事。」
賀川不欲在蘇梨面前談及別人,簡單一句回答後就不准蘇梨再問些有的沒的了。
雖然蘇梨的病因看上去跟末日生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該用的醫藥治療仍然不能省略。
「把眼睛閉上。」
賀川挽起蘇梨的衣袖,拿著針筒的手已經舉起,黑色珠面映出針尖反射的凜凜冷光,他攬著她的腰不急不緩地溫聲叮囑:「不准咬自己嘴巴。」
「沒事的,很快就好……就一下。」
長長的針頭扎入小臂,藥液緩緩流動,賀川推動針筒的手非常穩,一邊準確快速的打針,一邊安撫地親她發顫的嘴唇。
蜷在懷裡的嬌小身軀抓著他的衣衫嗚咽地悶哼,生理性的疼痛無法抑制,像貓一樣在懷裡掙扎啃咬,眼淚撲簌地落下。
「沒事了沒事了……」
嘴唇第一次被她咬破,賀川丟掉針管,胡亂咽下嘴裡的血沫,緊緊抱住她,低頭親她滲出冷汗的額頭。
「乖乖,別哭。」
賀川一邊抬手撫摸她顫抖的脊背,一邊埋頭在她眉眼間來回親吻。
汗水和淚珠交織在一起,他執著地一遍遍吻去臉上水漬,舌尖滿是苦澀的水汽,他的心也苦痛的仿佛要被撕裂。
她的眼淚原來這麼疼。
讓他喘不過氣,神經感官變得遲鈍,只知道一遍遍呢喃著重複——
「別哭。」
藥效讓她再度昏睡,平穩的呼吸和停止顫抖的身軀並未讓賀川第一時間放手,他仍輕輕撫摸著她瘦弱的脊背,溫柔地親吻沾染濕意的眼睫。
很久很久,都不願放開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直到手臂酸痛,幾乎無法再抬起,他才順勢放她躺回床上,緊接著側身挨在床沿躺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陷入沉睡的面龐。
他握住她柔軟白皙的小手,放在唇邊細細親吻。
只有不斷感受到她的存在,他緊繃的神經才會有所放鬆。
***
隱蔽的地下場所在帶回蘇梨的第三天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春曉僵著臉往後退,為什麼她剛回來就碰到這傢伙找上門來?!
在春曉眼中如瘟神般突降實驗所的傅斯遇好像並沒有擅闖他人大本營的自覺,不顧周遭異樣的眼光,徑直往通道內部走去。
他穿著一身漆黑的皮質外套,袖口染了些血跡,眉目冷然,看上去風塵僕僕的。
春曉連忙跟上去想要阻攔他旁若無人亂逛的腳步,雖然她打不過傅斯遇,但這人未免也太囂張了……
春曉驀然停住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傅斯遇目的明確地朝著倚在牆壁一側和秋月交談的賀川所在方向走去,她原本呼之欲出的老闆二字也咽了回去。
即便是她那不太靈泛的腦子也在此刻隱隱察覺到幾分不對勁。
她偷偷摸摸湊上前看熱鬧,一走近就聽見賀川不帶任何感情的冷嘲:
「既然你不關心她,為什麼不能分手?」
傅斯遇懶得向旁人證明自己對蘇梨的感情,尤其是賀川這種瘋言瘋語的神經病更沒必要理會:「她在哪?」
秋月微一偏頭,傅斯遇立刻轉身推門走進,高幫靴踩著地面映出一道道染血的濕腳印。
賀川冷冷地盯著秋月,發尾無風自動:「你報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