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休息室內,諾亞正蜷縮在沙發上,側著身,枕著胳膊,眯眼歇著。
他下巴上隱隱透著青黑的鬚根,眼下也是一片青黑,看上去疲憊又脆弱。
休息室內的空調溫度調得有些低,Leon褪下西服外套,蓋在諾亞身上。
Leon的身高與諾亞相當,但身板顯得比諾亞略單薄一些。他面色蒼白得幾近病態,看上去同樣的疲憊。
輕微的動靜將諾亞驚醒。他眼中的迷茫只持續了短短一秒,立刻問:「漢娜醒了?」
「還沒有。」
看清了眼前人,諾亞嫌棄地將剛罩在身上的衣服扒拉下來,丟回給Leon,沒好氣道:「你怎麼現在才來?」
「我剛從東京連夜飛回來。」
「怎麼不換衣服,還穿這么正式?」
「我一會兒還有會。」
「那可真辛苦你了,還特意跑醫院一趟。」
Leon聽出他話語中的陰陽怪氣,「她既然已經沒事了,留在這兒熬著有什麼用?」他套上西服,冷哼一聲,「倒也輪不上你來嘲諷我,你自己一個人躲得遠遠的,多少年沒回過家了?虧你還能記得去看望她!」
「如果不是因為顧慮你,不能留你獨自一人在這兒,她早就同意跟我去米國了。」
諾亞站起身,這才留意到了隱在一盆巨型龜背竹旁的方舟,眼眸一亮,「啊,你來了。」語氣稍稍友善了些。
方舟有些尷尬。傻子都能看出這叔侄二人的關係劍拔弩張。
諾亞醒後,Leon沒再用正眼瞧過他,面帶輕蔑。
諾亞也同樣冷著臉,不願看向Leon。
從方才的對話中,方舟猜測他倆應是許久未見,大概還有話要談,可礙於她的存在,欲言又止。
屋內的空氣跟一根緊繃的弦似的,誰再開口(抬手)撥弄一下,就會崩斷。
方舟識趣地開口道:「你們是不是還沒吃早飯?我去買些早點和咖啡。」
說完,果斷轉身出門。
這麼多年過去,方舟依舊沒能喜歡上德式麵包,甜口的賊甜,咸口的又齁咸,唯愛一款Schnittlauchbrezel(小蔥黃油鹼水結),可惜醫院旁這家麵包店裡沒有賣。
她最終買了兩個巧克力可頌和兩個肉桂卷麵包。
巧克力可以使人心情愉悅,肉桂的香味能讓人聯想到熱鬧愉快的聖誕節,希望他倆之間的緊張氣氛可以和緩一些。
還沒等進屋,方舟就聽見諾亞的高聲質問。
「你不是經常見她嗎?不是和她關係很親近嗎?怎麼沒發覺她不對勁?」
方舟心裡咯噔一下,感覺這些問題更像是丟在她頭上的。
「你為什麼不幫她爭取?為什麼讓她接手家裡的事情?她心理得有多強大,才能承受整日面對Paul?」
Leon似乎開口解釋了什麼,可他的聲音低微,方舟聽不太分明,只覺得諾亞的滿腔憤怒砸在了一堆棉花上。
方舟立在門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她糾結之時,有人來到她身邊。方舟回頭一看,正是諾亞的那位英俊「男友」。
「啊,你來得正好,麻煩你勸勸諾亞,好好說話,別再吵了。」
安東一臉困惑,「抱歉,我聽不懂中文。」
亞裔長相,又是諾亞的「男友」,方舟想當然地覺得他會說中文,「抱歉。」
「你好,Gio。我們還沒正式見過面,我叫安東,是諾亞的下屬。」安東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一番,又看向屋內,「老闆他又在自討沒趣了?」
下屬?老闆?
方舟不太了解近期基圈的動向,現在都流行這麼稱呼彼此嗎?
安東抬手扣響了屋門,得了應允後才推門進屋。
他看著屋內兩人,又朝身旁的方舟揚了揚下巴,似乎是在提醒他們,別在外人面前爭吵。
諾亞和Leon面對面站著,依舊是劍拔弩張的架勢,氣氛似乎比方舟離開時更緊張。
諾亞木然接過方舟遞出的咖啡、麵包。
一旁的安東一把奪過他手裡裝有麵包的紙袋,朝裡頭看了眼,沖方舟叮囑道:「他對巧克力過敏,不能吃。以後別給他買巧克力製品。」
Leon默默地將手裡的肉桂卷麵包換給諾亞。
方舟嘴上說著抱歉,心中暗想:以後?等這事了結了,她才不想跟他們這些貴家公子再有任何交集。
方才從麵包房回住院病區的路上,方舟好像又看見了那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他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以至於她無法確定是不是自己精神緊張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