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桌前的大窗戶,正好能望見她公寓所在的那座翠綠小山丘。
對方舟而言,眼前的景象便是一種正向激勵:只要按計劃完成當日的任務,她就能回到那個安樂小窩逍遙快活。
因此,她每次在這兒看書、碼字都相當有效率。
臨近傍晚,忽聽有人輕聲喊她的名字。
方舟扭頭一看,只見Leon正面帶微笑,背著手,站在她身後。
她略驚,脫口就問:「你怎麼來了?諾亞呢?」
「你在等諾亞?」他直奔第二個問題。
「就隨口問問。」她掩蓋住侷促。
「他這個周末應該要回一趟米國。」
「你怎麼來了?」方舟又問了一遍。
「我剛好在附近有事,就來這邊看看。」Leon慢條斯理地回答。
在圖書館的這個犄角旮旯里被他撞見,實在是過於巧合了。
鄰座的學生抬臉看向他們,不滿地皺起了眉。
Leon輕聲道歉,又對方舟說:「打擾到別人了,我們去樓下的咖啡廳聊吧。」
他發病那晚,當直升機降落在呂根島機場後,方舟就被安排直接轉機飛回了斯圖加特,並未依他離開時所要求的,陪同他前去醫院。
方舟本想尋問他檢查的結果,但又擔心自己的關心會讓他會錯意,便壓著沒提。
他似乎沒什麼大礙,身上也看不出半點病態。除了身形略微瘦削些,面容有時顯得蒼白了些,他看起來與常人並無異。
那天他倒下時,額頭似乎是被洗臉池的櫃角磕破了。此刻見他額上只貼了減張貼,沒有縫針,傷口應該也不深。
開學在即,有不少來圖書館趕學期論文的學生,又臨近飯點,底層的咖啡廳相當擁擠。
唯有落地窗邊有一處剛騰出的空位。
方舟逮到了位置趕緊坐下。
傍晚的斜陽,透過窗外搖曳的樹葉縫隙,打在她臉上。
Leon淺笑道:「我以為東亞女孩都很怕曬。」
看來這位傳說中的情場老手,也曾經交往過亞洲妹子。
「適度的紫外線有助於身心健康,對睡眠也有好處。塗好防曬霜就行。」她總這麼勸杜依,奈何杜依對紫外線極為恐懼,跟個吸血鬼似的。
「夏天多曬曬,存著點過冬。德國的冬天太難熬了。」
Leon抿嘴笑,「確實。」又問,「你要吃些什麼嗎?」
「不用,我一會就回去了。」
「你平時都在主圖學習?」Leon的口吻親切,好似友人。
確實如此。可方舟怕她這樣回答,下次又會被他「碰巧」撞見。
於是她撒謊道:「我大多數時候都在家,要找資料了才來。也會去山上的學院圖書館。」
「午飯呢?在馬路對面的學校餐廳?」
「嗯,比較方便。」
「如果你平時經常在家,那離學校餐廳著實有些遠啊。」Leon笑眯眯地戳穿她的謊言。
與Leon短短几次接觸下來,方舟隱隱覺得他雖面上和煦,實則淡漠疏離,心思難測,而自己在他面前卻常常無處遁形。
「預計什麼時候畢業?」
「可能明年夏天吧。」方舟說了個保守的時間。
「有考慮過以後從事什麼工作嗎?」
方舟嘗試著投過幾家國內的公司,但可能因為她尚未畢業,人也仍舊在海外,發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也可能是因為她所念的心理學專業,本就不是什麼職場香餑餑。
方舟簡短地答:「等明年畢業了,回國慢慢找。」
「有想過繼續念書嗎?我可以給你安排崗位制的博士位置,工業和組織心理研究方向。」
方舟客氣地笑:「如果到時候我有這樣的想法,再聯繫你。」
一旦接受他人的恩惠施捨,在對方面前必然會失去主動。她不希望自己落到那樣的境地。
「哦,對了,上周借用的那套首飾還沒還你,麻煩你叫人來取吧。」
「不用還,就當是見面禮吧。」
這不差錢的叔侄二人,怎麼都把她當成珠寶首飾寄存處了?
方舟望向落地窗外的小廣場。
那死狗今天到底在忙什麼呢?怎麼還沒來消息?
正想著,手裡捏著的手機開始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