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舊友,諾亞似乎沒那麼在意禮節,湊在方舟耳邊,用中文輕聲說:「他不大喜歡參與家裡的生意,但熱衷於設計和打磨小飾物,就躲到這兒來開了間小作坊。」
店主Liam從一旁的保險柜中取出一個珠寶盒,遞給諾亞,「你先前托我改的那副耳墜。」
諾亞打開盒子,簡單查看一眼,又轉手遞到方舟面前。
方舟定睛一瞧,正是9月他生日時被他要走的那對耳墜。
不過,原本鑲嵌在墜子上的人工寶石,已經換成了天然藍鑽。
極淺的藍,上尖下潤的形狀,像大海的兩滴眼淚。
方舟本想剛正不阿地拒絕說:鑽石的本質是華麗的煤炭,它的價值不過是資本家編造出來的。
可它們的樣子實在太過夢幻,她開不了口。
她萬分可恥地被它們的顏值俘獲。
啪的一聲,方舟合上了戒盒,「看來你把我調查得相當徹底,我還以為你平時會很忙。」
她繼母的婚戒就是一顆淺藍的小冰糖。
他倒好,剛認識,就直接給了她一雙。
「不是因為別人,只是覺得你貌似很喜歡藍色系。」
方舟將首飾盒塞回他手裡,「你先收著,等聖誕的時候再送我吧。」等真到了聖誕節,她還可以繼續往後推延。
諾亞不接,「到時候我會準備別的禮物。」
方舟坦率道:「可你這樣,會讓我有很大的壓力。」
一旦戴上了枷鎖,她還怎麼大大方方地跟他玩遊戲?
「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你不需要覺得負擔。如果你真不想要,直接丟了也成。」
方舟並不清楚他具體的身家。
真正的老錢富豪都普遍隱秘低調,極其注重隱私。他們不會接受採訪,不會登上什麼富豪榜,基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曝光,因此身份和身價皆成謎。這既是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也是他們安身自保的手段。
可不管這首飾占據他的財富的百分比有多麼微小,她都不該收下。
諾亞又說:「你這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Liam會以為你不滿意他的作品。別辜負他的勞動成果。」
方舟扭頭一瞧,一旁的店主苦著一張臉,顯得相當失落。
她只得收下,「行吧,那我暫時放漢娜的保險柜里。鑰匙你那兒也有。」
第22章 尾戒 長大了的諾亞小朋友
諾亞跟隨方舟, 沿內卡河河畔緩步慢行。
走道一側是河岸的堤壩石牆,另一側是河邊住戶的柵欄圍牆,二者之間的間隙愈發狹窄。
他貼在她的身側走著, 胳膊時不時打到她的肩膀,似有意、似無意。
曖昧初期, 荷爾蒙迸發,不經意的一記碰觸, 都會叫人心跳加速,身體發燙。
路過碼頭時,方舟停下腳步,問:「你想不想坐撐篙船?」
「現在氣溫挺低, 你不會覺得冷麼?」
此刻的方舟只覺渾身發熱, 急需吹一吹這河上的冷風。
諾亞走上前去, 不知跟碼頭的工作人員低聲說了些什麼, 後者即刻將他們引到了後方一條無人的空船上。
船夫先生在船尾掌著船,帶著他們輕輕划過平靜的河面。
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體感上並沒有那麼冷。
時值深秋, 河邊的樹植褪去了大部分綠葉,露出蒼黃的枝丫。
河岸邊一排五六層高的房屋, 皆有著高飽和度色彩的屋牆。明艷的塗料, 並未隨著時節的轉換而褪色分毫。
方舟憶起初至時, 有種錯覺,仿佛踏入了一個放大版的, 色彩斑斕的樂高積木世界。
彼時正值盛夏,小城周邊皆是茂密的森林,滿目蔥蘢,綠得有些不真實。
身後的船夫顯然是將他們當作了普通遊客, 在途徑岸邊鵝黃色的荷爾德林塔時,熱情地提醒他們,這是一處景點。
諾亞低吟道:「Voll Verdienst, doch dichterisch, wohnet der Mensch auf dieser Erde. 」
(人,充滿勞苦地,卻依舊詩意地,活在這片土地上。——荷爾德林)。
方舟側頭打量他,「沒想到你還挺文藝。」
「我記性還不錯,中學時候上過介紹荷爾德林的課。」
這位生前默默無聞的德國詩人,曾在圖賓根這座小城學習、生活多年,中年時被認為有精神疾病,被迫接受治療。
「如何判定一個人有精神障礙?」諾亞謙遜地請教。
「每一種障礙都會對應有一系列的行為指標,但現實中,很少會有案例,像教科書里描述的那樣直白明了。」方舟耐心地答,「不過也有觀點認為,所謂的障礙,不過是被人為添加的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