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先朝方舟禮貌地說了聲抱歉,而後接起電話,「……怎麼提前回去了?……Lena現在越來越皮了,你別慣著她……嗯,那你把航班號發給我,我安排人接……注意安全,別喝機上的冰水……安生歇著,下次別跑那麼遠……嗯,我下個月會回去……」
電話那頭的顯然是Lotte,諾亞細細叮囑的聲音太過溫柔,又太過熟悉,就像從前他跟她打電話時候的樣子。
聽著聽著,方舟腹中湧上一股強烈的燒灼感,緊接著又是一陣要命似的疼。她吞下一整顆鰻魚壽司,試圖將這疼痛感強壓下去,又夾起一塊北極貝,本想沾點醬油入口,恍惚間,卻沾上了芥末。
她能接受辣椒的麻和辣,卻沒法習慣芥末直衝腦門的怪味,只一口就嗆得她咳嗽連連。經這麼一刺激,疼痛更加劇烈,她只得弓著身、握緊拳試圖緩解。
隔壁桌的保鏢布蕾見狀,忙遞來隨身的藥和白水。
諾亞眉頭緊鎖,「你病了?」
「普通的胃炎,老毛病,不打緊。」
「有定期去做胃鏡檢查嗎?」
得了否定的回答,諾亞堅持送她去醫院。
在他身邊待得久了,方舟愈發心煩意亂。她吞下藥片,看了眼表,急聲說:「得去機場了。」
諾亞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有什麼了不得的事必須得你親自去?你下面的人是群廢物麼,處理不了麼?有必要那麼拼命麼?」見她這麼不愛惜自己,諾亞心中著急,語氣免不了兇悍。
被他那麼一通質問,凡事親力親為的方舟忽覺委屈,嘟囔著說:「不想給人挑錯處。」
「你不已經是董事會主席麼?誰敢挑你錯處?」
「只是暫代的,不少人都虎視眈眈,就等我哪天捅一個大簍子,好名正言順地把我踢下去。」
「你未婚夫沒幫襯著?」
方舟抿嘴苦笑。
諾亞並未因此覺得這對准夫婦不交心,只猜測武岳也是有頭腦的聰明人,明白應當對自己的另一半有所保留,倘若扶持得過分徹底,他自己容易陷入不被需要的境地。
大部分人都是有私心的,完全可以理解。
見方舟彆扭著不依,諾亞挑眉問:「怎麼?要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你出去?」
未等應答,方舟忽覺一股酸意沿著食管上涌,她趕忙衝進洗手間,抱著洗臉池吐得眼冒金星。
跟隨進來的布蕾面色鐵青,一面給她遞紙,一面勸說:「老闆,還是去趟醫院看看吧,不能一直這麼拿藥頂著。」
這一回發作得實在厲害,容不得方舟硬抗。
諾亞陪同她去了醫院,只是這一次的胃鏡檢查,方舟說什麼都不願讓他在一旁陪診。
私人醫院的輸液室內,設有單獨的隔間和舒適的雙人沙發椅,很是清靜。諾亞一言不發地倚靠在牆上,直到接受點滴的方舟主動朝他招手,才去她身側坐下。
麻藥的藥效似乎遲遲沒消徹底,方舟倍感疲乏,放任自己將頭倚靠在諾亞肩上。
諾亞向護士要來靠枕,或許是想讓她更舒服些,又或許只是不想再與她有過分親密的接觸。
他拂開散在她面上的頭髮,替她別至耳後,輕聲問:「還疼麼?」
要是說不疼,他怕是會立即將她推開,方舟睜著雙朦朧淚眼,期期艾艾地回了好幾聲:「疼……」
印象中,她似乎從未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諾亞沒能識破她拙劣的演技,真當她是疼得厲害。他伸手將她圈住,擁進臂彎,手掌輕拍著她的肩頭撫慰。
原本遠遠看著的時候,方舟以為只要能再度觸碰到就能心滿意足,眼下真依偎在了一起,她所企盼的迅速膨脹。過了許久她才猛然意識到,他現在根本不屬於自己。
方舟迫使自己掙離他溫暖的懷抱,低聲問:「Lotte她還好嗎?」
聽她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問了,諾亞不禁暗生喜悅,面上卻仍舊毫無波瀾,只默默點頭。
「懷著孩子應該挺辛苦的,怎麼不陪她回去?」
「我過段時間就會回去。」
方才服下的藥好像沒什麼效果,胃一抽一抽的,疼得厲害。流入靜脈的液體,也冷得厲害,凍得她微微顫抖。
「啊,恭喜你,復通的成功率據說只有一半。你們的孩子應該會很漂亮,性格也好。」
諾亞本不想刻意解釋刨白,可實在不忍見她此刻的哀愁模樣。像從前一樣,所有不在床上的遊戲,總是他先敗下陣來。
「孩子與我無關,Lotte跟我只是朋友,我明確跟你說過,你為什麼不信我呢?」
剎那間,疼痛輕緩了許多,方舟不依不饒地問:「那之前在電話里提過的,那個讓你移情別戀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