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枕頭上粘著一根前窄後寬、前頭分叉的細骨,還貼了張黃符。
符紙背面用紅繩綁著一縷黑長髮絲,表面落筆走咒之處隱隱閃光,散發的中正之氣不斷驅散四周的陰邪黑霧,把那鬼影的半邊魂體都燒灼得滋滋冒煙;
察覺到危機的惡鬼再想遁走,卻已經晚了。
此符名為『僭陽符』。
是道家茅山一脈有所記載的符籙,也是『僭陽陣』的核心之物。
所謂『僭陽陣』便是以生符、雞喉骨布陣,用來迷惑對手攪弄玄虛的一種陣法。
施法的術士需要畫一十六張『僭陽符』,以其中一張作為正符,再取事主的貼身物品或毛髮皮屑,與曬乾的雞喉同那枚正符放在一起。
一旦陣法開啟,事主的陽氣和氣息便會被十六張『僭陽符』平分,讓敵人無法分辨事主的具體位置,分不清散發氣息的到底是事主本人還是陣法內的生符,從而令敵人跌入陷阱,自亂陣腳盲目攻擊。
此陣主要針對動物精怪和鬼魂。
因為這些靈物鬼物和人不同,不常依賴『眼睛』,而是靠分辨氣味和陽氣。
再加上雞喉一物又是極佳的鎮陰之物——也就是打鳴報曉的公雞的喉嚨骨,更讓陣法的威力上了一個台階。
公雞本身就是陽氣重、靈性高的牲畜,對陰陽變化感應敏感,古往今來公雞血都是驅邪鎮陰的常用『道具』;
鮮少有人知道,雞喉鎮邪的功效更是一絕。
此時這惡鬼撲向的就是那張正符,也是陣眼。
下一秒,十數張貼服在暗處的符籙齊齊激活,『咻』地懸浮,圍著惡鬼形成一圈禁錮它的『僭陽』小陣,符光不停灼燒惡鬼掙扎的魂體。
與此同時黑暗中的客廳柜子上,一道纖細人影一躍而下。
這人落地時輕巧如貓,幾乎沒發出一絲聲響——正是虞妗妗!
她竟從一開始就蹲坐在昏暗的客廳柜子上,默默盯著惡鬼踏入她布下的圈套。
虞妗妗右手掐訣,迎著瘋狂掙扎的可怖惡鬼:
「束!」
登時從四方牆角又飄出縷縷白煙,帶著火星和菸灰纏上鬼影,蛛絲似的越繞越緊,密密麻麻『煙蛇』幾乎要把惡鬼的魂魄都絞碎。
冷眼看著那扭曲的鬼影越來越虛弱、掙脫不得,虞妗妗才散了訣。
她唇瓣有些蒼白,面帶倦色:「可以出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緊閉的臥室房門才打開了一條縫。
本該去賓館開房的付清好,竟和祝檀湘一前一後從屋裡走了出來。
饒是在屋裡聽到了外頭『咣咣噹噹』的響動、也聽到了令人汗毛聳立的嘶叫,做好了開門見鬼的準備,可真的親眼看到了猙獰惡鬼,兩人還是嚇得一激靈。
祝檀湘還好,付清好只覺得世界觀都顛覆了。
待她看清那惡鬼的形貌,更是被嚇得『啊!』了一聲,倒退兩步。
惡鬼下身拖沓扭曲、頭頸斷裂,一雙充血赤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她;
這幅模樣,分明就是城郊半山出車禍摔死的男人!
原來這就是自己今日的又一死劫——這男人撞她不成,還要化為惡鬼來謀害她!
不解和憤怒蓋過了恐懼,付清好怒道:「你到底是誰?我招你惹你了為什麼要害我?!」
惡鬼滿眼怨恨,只是用粗嘎難聽的聲音重複著:
「殺了你……!」
「去死!」
虞妗妗這具身體還很虛弱,折騰了一晚上,連畫數符又布下兩個小陣,把她為數不多的精氣神都消耗殆盡。
一張巴掌大的臉蛋蒼白,神情懨懨。
見這惡鬼冥頑不靈,她面露不耐,抬起半臂指尖掐訣。
剎那間,四周飄浮的白煙再次靈蛇似的扭動,狠狠絞纏上屋裡的惡鬼。
她黝黑的瞳仁帶了戾色,睥睨著掙扎哀嚎、不停冒黑煙的惡魂:「不說?那還留著你做什麼。」
當白煙勒入魂體,劇痛難忍的惡鬼真切嗅到了魂飛魄散的危機,顫顫巍巍嘶嚎:
「我說!我……什麼都說!!」
虞妗妗稍稍卸力,給了它喘息的餘地。
惡鬼神情畏懼,喘息片刻後啞聲道:「我叫徐勝……」
據鬼魂徐勝說,他是個做貨運生意的貨車工人,生前和還在C大上學的付清好沒有任何仇怨,在此之前甚至都沒見過付清好。
之所以做出開車撞人的舉動,純粹是拿錢辦事,受他人指示。
徐勝死前五十二,離異,家裡供著一雙兒女和年邁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