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黯然,陳曉茹很快又恢復平靜,幽幽看向腳邊瑟瑟發抖得顧鵬魂魄:
「聽到了嗎顧鵬,我們還有很長時間。」
正當虞妗妗要帶著紙人祝檀湘離開,身後的女鬼猶豫出聲:「等等!」
虞妗妗扭頭,對上陳曉茹陰沉沉的眼睛。
「天師大人,我能再求你一件事麼?」
「我想請你再寬限一日,只要一日。」陳曉茹那張毫無血色的面孔,漸漸染上扭曲,雙眸也變得猩紅:「我還有未了結的心愿,一天之後我定會老老實實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也絕不會再興風作浪。」
虞妗妗看她這副樣子,就知她心裡還有恨和不甘。
「我知道你看到了,我的記憶。」陳曉茹咬牙道:「我現在唯一的執念,就是我那禽獸不如的姑父,他喪盡天良豬狗不如,連我死後還要把我的屍體賣給范波……」
她說著,靈魂上布滿的傷口都因情緒太過激烈,而滲出猩紅的血液。
眼瞧著陳曉茹就要被怨氣吞噬、再次失去理智,虞妗妗抬手打去一道靈光,讓她克制清醒。
認真思索後,虞妗妗歪了下腦袋:「不可以。」
她倒不是要阻止陳曉茹報仇,她也覺得陳曉茹那個姑父實在令人作嘔。
可天地之間,人為萬物生靈之首,生來就受到天道六合得偏愛,無論有什麼緣由,殺人是肯定會沾染孽力、會在日後遭到反噬的。
她要是放走了陳曉茹,也就是承接了一段因果;
無論這段時間內對方犯下什麼罪、或開了殺戒,那些孽力惡業也會有她一份。
虞妗妗是妖修,還是個靈魂受到重創的妖,急需功德還不夠,再沾染上孽力,會讓她的修行和收集功德之路更加受阻。
「我不信你,所以幫不了你。」
「我可以立誓!」飄蕩在半空中陳曉茹豎起三指,直指蒼天:「我陳曉茹以魂魄為祭立下誓言,願用全部魂力的一半換取一天自由,解禁期限內的所作所為,一切因果孽力都由我一人承擔!」
說話間有夾雜著電流的淡淡紅色霧氣,在女鬼的頭頂若隱若現。
見虞妗妗並不停步,陳曉茹急了:「我保證不會傷害無辜之人!我只找他一個人報仇!求求你了!」
虞妗妗腳下停住,嘆了口氣:「就算你不索他的命,他做過的事造過的孽也自有天收,死後會被打入地府閻王殿審判、押到十八層地獄受苦受難。」
「親自動手,你又染殺業,五十年後回到地府也會因此多添一筆業障,值得麼?」
陳曉茹堅定點頭。
片刻之後,虞妗妗將一道咒力送入她的體內。
……
凌晨三點半,很多人正在深度睡眠中,某張大床上的中年夫妻卻陷入夢魘。
兩人不知夢到了什麼,緊閉雙眼額頭上全都是冷汗,尤其是其中的男人身體抽搐,被夢中可怖的畫面嚇得偏頭呢喃:
「滾…滾開!不要抓我……不!!」
他慘叫一聲後驚醒,卻憋得臉頰漲紅,身體沉沉四肢動彈不得。
昏暗的視野中,一團模模糊糊得影子死死壓在他的胸口。
那影子猛地抬頭,一雙被鮮血浸紅的、飽含恨意的雙眼與他四目對視。
「啊!!!」男人滾下床鋪,腿摔得劇痛,床上的妻子也被動靜驚醒,看到屋裡飄蕩的厲鬼兩眼發直:
「小茹……你、你……」
看著與她有血緣關係的親姑姑,陳曉茹笑得比哭還難看:「姑姑,還有我的好姑父,我回來了。」
「回來找你們索命!!」
姑父魂兒都要被嚇飛了,嘴裡一邊念著『南無阿彌陀佛』一邊用枕頭亂揮,旁邊的姑姑也白著臉落淚:「小茹,你的死和我們沒關係啊…你爸媽死後,我們養你一場供你讀書,沒有半分對不起你,也算對你有恩了。」
「是嗎?」陳曉茹的血落在地上,很快浸透了整個房間的地板,利聲如泣:「沒有對不起我?」
「那我倒要問問我的好姑姑,你難道不知道我十四歲生日那天,你的丈夫——這個該千刀萬剮的畜生,就在這間屋子裡對我做了什麼嗎?」
「你敢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那天是陳曉茹人生陰影的開端,從那之後,她的生命里只有痛苦和不幸。
她分明聽到外面大門開啟、姑姑回來的聲音,那一刻她多希望自己的親人能踹開房門,拯救自己。
她聽到姑父捂著她的嘴說在給她輔導作業,薄薄門板外,姑姑沉默片刻後說了句『寫完作業出來吃飯』,而後再無聲息。
陳曉茹心裡多恨啊。
她的姑姑什麼都知道,卻裝作眼盲耳聾,現在又怎麼敢舔著臉說出於自己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