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安道人擺手說道:「不宜直接起衝突,最好先找到貓妖的下落,雙方能坐下來平心靜氣談一談。私以為,這位大妖頗有上任妖皇之風,的確不像妖邪之輩。」
「大家多上網,了解一下老百姓的聲音,他們對貓妖可沒那麼多擔憂,還認為它是英雄呢。」
堪山掌門都發話了,無論在座其他人是否認同,嘴上都只能表示同意。
研討會散場回到道觀中,堪山內的弟子也在討論黑貓。
一直跟在即安道人身後的年輕坤道,從研討會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默默聽著眾人發聲。
此時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句:「師父,您認為人和妖可以共存麼?」
即安道人腳步微頓,不動聲色看看自己最得意的徒弟,笑呵呵道:
「怎麼,靜和也想尋妖?」
坤道張了張口,不知該怎麼說。
即安道人又問:「你覺得這貓妖是否有錯?」
「貓妖心系同族,將受苦受難的生靈拯救於水火,反而是被貓狗撕碎的人虐殺生靈、欺負弱小,人面獸心……」徐靜和抿唇:
「私以為,妖沒錯。」
「但它畢竟是妖。」
即安道人搖頭笑笑:「妖又如何,人又如何?無論是什麼族類,只要有濫殺無辜、作亂謀禍這些行為那便是惡,那才是我們要除去的『妖邪』。妖若向善,為何要除它?人若作惡,難道就因是同族便放過?」
「你要學會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用心去感應善惡,若是連自己都沒看清楚便人云亦云,便會流於大同。」
說到這兒,頭髮花白慈眉善目的老道仍帶著副笑臉,但眼神已然澄明:
「說回你的問題:妖和人能否共存?師父覺得這個問題本身就可笑,大千世界,一花一葉一菩提皆以我們腳下的沃土為家園。這是人的家,也是動物植物的家,是佛道修士的生存地,自然也能容納妖修。
我們憑什麼去決定另一個種族能不能共存?它們本身就存在。」
「靜和,你的道心還需要打磨。」
這番對話,令年輕坤道心中震顫。
那天參加完研討會,徐靜和便離開堪山,來到這個舊巷,租下一間房。
在此之前她有所懷疑,虞妗妗就是黑貓。
單憑一直圍繞在對方身邊的流浪貓並不能蓋棺定論,但徐靜和就是有種感覺。
再加上她懷疑虞妗妗是奪舍別人身體的惡魂,就更忌憚對方了。
被師父即安道人喊回去參加研討會時,她一直沒想好,要不要把自己的發現和猜測告訴天師府。
徐靜和清楚,無論虞妗妗是不是黑貓,只要天師府的人知道她是借屍還魂,就一定會把她列入偏門邪道。
猶豫再三,直到研討會結束,她還是沒有上報天師府。
又因即安道人的一席話,她選擇自己搬到附近監視虞妗妗。
正如師傅所說,她要親眼看親耳聽,去感受那個虞妗妗到底是什麼情況,是善是惡。
徐靜和做事一板一眼,租好房子的第二天,她就開始觀察虞、祝二人的生活軌跡。
她沒想到虞妗妗的五感那麼敏銳,很快就發現了自己。
被發現後,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連躲都不躲了。
觀察到現在,徐靜和發現虞妗妗的生活兩點一線——外出擺攤,回家睡覺。
每天枯燥懶散得不像話,一點都不像什麼惡鬼和大妖怪…
哪個惡鬼天天給人算姻緣、一次還只掙不到三位數的錢?
腦中有些混亂的徐靜和皺著眉頭,把窗簾拉上盤膝靜心打坐。
惡鬼最會迷惑人心,自己不能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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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大部分人都已進入夢鄉。
某棟居民樓公寓中,臥室床上中年夫婦鼾聲此起彼伏。
一縷灰黑色的陰氣從窗戶縫往臥室里鑽,晃晃悠悠凝聚成一個模糊的老頭形象。
看著床上肥頭大耳睡得正香的兒子,孫老頭面色陰沉,怒從心來。
他伸出手狠狠在兒子的臉上打了一耳刮子。
本在做美夢的中年男人直接被打醒了,一睜眼便覺得四肢沉重無力,連一跟手指頭都抬不起來,臉頰腫痛抽搐。
迷迷糊糊中男人不知看到了什麼,猛然瞪大眼睛,嘴裡發出呼哧呼哧的粗喘聲。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否則他已經死去多日的老爹,為什麼面色青灰,一臉不善站在自己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