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檀湘這傻狍子,看誰都是好人,果然不知世間險惡。
「我有一位大妖長輩,她曾也信任人類、甚至愛慕人類,幻化作女身想和一個鹽商組建家庭,沒成想那商人曾在道門習修數年,早就看出那位前輩的真身,各種虛情假意的示愛都只不過是他編制的陷阱。」
「後來呢?你這位前輩怎樣了……」
虞妗妗冷笑一聲:「後來在大婚洞房當日,前輩疏於警惕,誰能想到婚房居然是鎖妖大陣,把滿心歡喜的她牢牢困住。她被信任愛護的鹽商剝皮抽筋,浸入鹽罐里受刑,還用真陽火符灼燒她。」
她說著,仿佛又回到了那口狹窄的山洞。
彼時才踏入修行的小黑貓,遠遠沒有之後妖族至尊那般皮毛華順,俊氣逼人。
它渾身帶著雜絨,小小一隻,蓬鬆得像只黑線糰子,瑟瑟發抖蜷在大妖的腳邊。
艷氣迫人的貓妖長發如瀑,裸露在外的手臂、大腿皮膚,卻是坑窪不平如同樹皮。
這些被真陽火燒到入骨的疤痕,哪怕用妖力都無法修復。
貓妖將將虐殺了幾個前來除魔衛道的正派人士,剖心取肝,細細吞噬,鮮血順著她的手臂往下滴落,砸在發抖的黑貓糰子身邊。
『正道?』女人低笑兩聲,『一群道貌岸然的敗類。』
『當年我冒雪在數十盜匪的刀下,救下了那黑心肝的命,護住他十四輛鹽車,結果他卻假借報恩求娶我,將我騙到山莊折磨,口口聲聲要除妖邪,贏得天下人美譽。』
『我在鹽缸里受苦受難,傷口好了又破不停流膿,他迎娶嬌妻美妾,成了被人稱頌的除妖好漢。妗妗,你說這世道多不公平。』
發抖的黑貓只覺得後頸皮一緊,被扼住命運的後脖頸提了起來,大妖的氣魄太過強盛,它本能勾起尾巴,水漉漉的眼睛帶著茫然和懼意。
它那一身軟軟的幼絨,被當成了手帕,沾滿血漿的手在它身上來回擦拭,把它渾身的毛染成一綹一綹黏在一起,好不狼狽。
『從那時起我就告訴自己,所有道士都該死,還有那些叫好的人類,他們輕視鄙夷妖,將動物牲畜當成口糧,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他們殺光……』
虞妗妗猛然閉眼,將山洞裡的幽暗和血腥氣從腦海驅散,心情不太妙。
幼時她恨人類。
後來修行久了,自然而然明白了很多道理,知道事情都有兩面。
純粹的恨意倒是削弱,可對人類——尤其是道士的牴觸,卻很難改變。
她這才索性在深山老林里不出世,一窩就是數百年。
「這麼聽來,那鹽商的確不是個好東西。」
虞妗妗略一挑眉,看青年收拾桌子,語氣如常:「但凡是個人,都該懂得知恩圖報,你前輩雪中救人,護住他的性命和吃飯的鹽車,最沒有資格指責妖怪殺人的就是他。知恩不記恩,是不仁不義。」
「再說他若是想除魔衛道,大可以光明正大與之決鬥,而不是用感情欺騙恩人;哪怕不是恩人,也不該用這麼殘忍的手段羞辱、折磨妖,一劍刺死給個痛快不行麼?所以這渣滓還狼心狗肺,確實該死。」
「只不過…我還是認為,人分好壞,妖也是。」
祝檀湘頂著大妖的凝視,仿佛絲毫沒有危機意識說著禁忌話題:
「大人你就是個明事理好妖!」
虞妗妗嗤笑,「你倒敢說。」
「不過你想錯了,我在做這些事不過是我需要功德,需要香火。你還是祈禱哪天我不需要這些時,你還能有點用處,仍有價值,否則……哪天我餓的時候,就會把你一口吞了。」
祝檀湘摸了下鼻尖,「那我得好好工作,爭做做您最得力的下屬。」
隱身的伏靈『砰』地冒出,在半空張開爪爪:「最得力的下屬是本喵!」
「好吧,那我就是最得力的小助理。」
青年提著袋子,「我去把垃圾丟掉。」
出了院門,他臉上噙著的笑淡了些,有些無奈;
流浪太久的野貓渾身是刺,稍有不慎,就能把外人扎得皮破血流。
沒關係,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將垃圾丟到指定地點,祝檀湘拿了張紙巾擦擦指尖,從這個位置,能看到那搬來的道士的院門,大門緊閉。
他轉身準備往回走時,正巧碰上從外面回來的青年女人,對方仍是一副幹練簡約的穿著,雙肩背著交叉而負的劍袋。
兩人都沒想到這麼巧。
虞妗妗養的人類。
徐靜和腦子裡冒出這個念頭,愣了下繼續往院門方向走。
「你好。」
對方主動招呼,讓她有些驚訝,停下步伐回眸:「叫我?」
祝檀湘點點頭,掛上社交常用的笑容,毅然一副沒脾氣的普通老好人,卻總透著點虛假:
「您是道士,為了我家大人搬來的吧。我想問問我們有哪裡得罪您了?或者說觸犯了什麼律法?」=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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